阿程浑浑噩噩在城外呆了一夜,第二日果然有人开了城门出来赈灾。
几个粥棚里熬着能照见人影的白粥,一位官差在一旁喊话,城内正在追查贪官余孽和同党,严禁灾民进城去扰乱城中秩序,否则以贪官同党论处。
灾民有了吃的便已感恩戴德,俱皆连连应承。
阿程进不去城里,此时又困又饿,却丝毫不想去要一碗带血的稀粥喝,也不想与那些打杀自己亲人的灾民混迹在一起。
阿程独自一人远离人群,茫然地朝远处走去,心里惶恐无比却企望着父母亲人能侥幸逃过一劫。
阿程紧紧绕着淮阳城走了两天,出城以来滴水未进,此时又累又饿,浑身再无力气,倒在路边不省人事。
阿程再次醒来,已是第三日午间,她一睁眼便见到了师父。
当时师父正喂他喝水,阿程看见师父温和的眼睛,眼泪汹涌而出,待吃了点东西,有了力气,便请求师父带她进城去找父母。
师父细细问了她的来历,当得知她竟是程德芳幼女时,十分震惊。
师父沉重的告诉她,她的亲人均已死在了灾民手下,现在满天下都知道程德芳贪墨赈灾粮款,是罪臣,阿程如果要回去肯定会被捉拿归案,后果如何实在不知。
阿程哭喊着父亲不是贪官,向师父诉说着父亲为灾民做了多少事情。师
父颇为感怀,为他抹去眼泪,附身背起阿程道:“淮阳城你是回不去了,跟我走吧,或许哪一日能找到证据,为你父母伸冤。”
阿程当时一点也不想伸冤,只希望父母和哥哥姐姐能活过来,可七岁的孩子已经懂事,知道不能胡闹了。
师父在一个小镇给她买了套衣物,将她扮作个男孩模样,并告诉她不可泄露身份。
师父还给她取了个新名字叫燕程,并收了她为徒,说要把自己的医术都教给她。
回到洛阳后,师父为她打听到赈灾的钦差承恩侯被皇帝斥责了,可很快又有了消息,朝廷认定父亲贪墨了赈灾粮款,承恩侯只罚俸了三年。
师父暗地告诉他贪墨赈灾粮款的极可能就是承恩侯,父亲是被他冤枉至死的。
面对如此皇权贵胄,阿程无力望天,整个人心如死灰,浑浑噩噩了大半年,直到师父带她进山,问她是否想报仇,阿程才从此活过来。
眼下里间躺着的人正是父亲好友,阿程知道他并不姓汪,而是姓王,正是自己小时候亲切称呼的王叔。
燕回任由阿程哭了一场,然后拍拍他肩膀问道:“你可想与他相认?”
阿程依旧摇头道:“不认了,他若知道了,怕是智圆也会看出来,我也不想以后连累他,等他伤好了设法送他离开洛阳。”
燕回点头道:“不认是对的,他也少些牵挂。至于送他离开洛阳,不用我们操心,智圆肯定会安排好一切。你也打起精神来,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阿程抹去眼泪,对师父展颜一笑,眼见屋外天光渐亮,忙出去查看是否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血渍,燕回则去后堂熬药。
待药熬好,汪盛已然清醒过来,迷茫地望向四周,见到端着药碗进来的燕回,嘶哑着声音问道:“是老哥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