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阳关上,萧何与陈萍端坐城头,看向关外平原,暮云霭霭。
两人之间是一张桌案,残羹冷炙早已撤去,如今摆着一壶清茶,两个茶盏。
“陈大人,你守这玉阳关,至今已有八年了吧?”萧何开口问道。
陈萍微微点头,“八年又九十三天。”
“陈总兵倒是记得清楚。看来这边关岁月,属实让人难熬!”萧何叹息一声,声音中充满可惜的意味。
不过陈萍却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萧何,露出微笑来:“太师,您错了,我之所以记得清楚,不是因为难熬,而是因为欢喜!”
“欢喜?”萧何确实有些惊讶。
“不错。”陈萍端起茶杯,微微朝萧何敬了敬,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叹道:“这八年里,颍州陈氏共有三十七人新入朝,官至三品以上者五人,其中三人因贪墨罢官去职,两人卷入左相案被抄家,竟是无一幸免。这难道是巧合?”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空盏放在桌上,再次叹道:“可他们又如何不知其中风险?无非是家族有令,身不由己罢了!”
萧何眉毛一挑,有些惊讶道:“陈大人,你这话可有些诛心了。不怕我以此为柄,拿捏陈家一番?”
陈萍提起茶壶,给太师滴水未动的茶盏里点了两点,接着给自己杯里续好,洒脱笑道:“太师何必试探于我!颍州陈氏也好,筠州尹氏也罢,在太师眼中,不过土鸡瓦狗耳,更遑论圣上!”
他洒脱起身,双手端起茶盏,转身行至太师面前,弯腰举杯沉声道:“太师既然此时与我在城楼之上促膝相谈,而非在地牢之下,自是清楚下官苦衷!下官以茶代酒,敬太师!”
陈萍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接着上前一步,将空盏放在桌上,退后抱拳道:
“下官驻守玉阳关八年,无有寸功,却于近日纵恶行凶,罪不容恕。如今妖虫作祟,蜂拥而来,今日下官便以这戴罪之身,杀却来犯之敌,以谢天恩!”
随着他话音落下,天际一道黑紫色乌云翻滚而来,转瞬便已经遮蔽了小半个天边。
萧何面容严肃,起身端茶同样朝陈萍一敬,接着庄重饮尽,同样转身看向西南天际。
那一道紫黑色的云潮翻滚不休,仿佛雷雨之前的乌云汇聚,然而耳聪目明的修者早已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乌云,而是无数密密麻麻的紫黑色妖虫,蜂拥而来!
“云是风中信,飒沓如飞星。愿作惊鸿舞,一剑化太平!”
陈萍口中吟诵灵诗,剑指一扫,一道青芒从他身前激射而出,仿佛一道彩虹一般,从城头朝着西南的虫云方向发散而去!
帝国流行的三首甲阶诗之一,云信飞星!
陈萍深吸一口气,纵身踏在这云桥之上,脚下快速连点,整个人化作一颗飞星,朝着那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紫黑色虫云而去!
萧何忽然发现,今日的陈萍仿佛褪去了之前的锈迹,整个人释放出灿烂的光芒来!
他心中清楚,陈萍这八年在边疆的守关生涯,绝非如他自谦所言毫无建树!
八年来,玉阳关城头吊死的黑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在陈萍和周弘毅他们这一代之前,关外北境,一向是苦寒之地,盗匪纵横,别说平民,便是军需都时有亡命之徒尝试劫掠。
然而陈萍镇守玉阳关八年,每年固定联合三大将军清缴数次,早已将这关外梳理得干干净净,来往商旅,络绎不绝,一片中兴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