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嫣听罢,却是如何也扯不出笑意来。
自从封后圣旨下来,便时常有人在春生耳边念叨起来她要嫁人的话。
以往乐嫣与淮阳侯未曾和离之时,早已婚姻破败,早已经住在了王府之中,是以春生并不能明白出嫁意味着什么。
他也是这几日才知晓,出嫁就要离开府邸,要去旁人家的地方去住,日后很少回来。
往日乖巧知礼的孩子,这几日便显得闷闷不乐了。
春生生性不似一般的孩子那般情绪外露,喜怒哀乐总叫大人一眼看出来。
他闷起来时,只喜欢一个人待着,几日都不见说话。
乐嫣见此,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说来自己也却是欠妥当。
当初总哄着说要陪着他陪着他的话。
小孩儿当真了,可自己呢?
转头就要丢开他?
珍娘接过宫人手中的头油替乐嫣一层层抹去她的发上,看着镜中人不同往日隆重的打扮,忍不住又是唠叨:“娘娘的父亲总归还记着您这个女儿的,今日一早来给娘娘压了好重一份嫁妆,瞧瞧驸马的俸禄,这些只怕他也攒了几年的。只是那些宫中聘礼,国丈的名头,处处他都是赚了的……”
乐嫣凝眉,忍不住道:“许多事情我因母亲对他有怨恨,可上回他被太后折腾到如此的模样,宫中都说是太后不喜欢我,硬生生逼迫他往我身上扣个私生子女的帽子,可我父亲往日那般胆小怕事的人,我以为他定然是为了不受刑,什么事儿都招供了——可谁知呢,他硬生生扛下来了,银枕都扎指甲盖里了都没吭一声……”
珍娘一听乐嫣语气中隐隐有哭腔,连忙打断道:“今日大喜的日子,娘子可千万莫要哭花了妆。”
心中想的却觉得是娘子心软,这不是一个父亲该做的?
难不成为了怕疼,将老婆女儿的名声给糟蹋的一塌糊涂?
驸马只是知晓好歹,还算不是彻底失了良心罢了,便是再蠢之人,也该知晓这个女儿是个有大造化的,如何舍得败坏她的声名?
“娘子可是害怕呢?”
乐嫣颔首:“是有些,总归今日往后许多都不一样了。谁知以后如何呢……我很是舍不得春生的。昨夜还陪着他吃饭,习字……我才与他生活多少时日,就要离开他了。”
珍娘只抚着乐嫣的肩头,“王府里宫里能有多远的路?日后小王爷入宫也方便,莫说这王府中上百个仆役,只伺候这一个小主子,日后我们时常差人来,防着那些欺主的刁奴,便差不了了。”
正说着,门外便有尚宫入内,朝着内室福了福身子,道:“吉时已到,请皇后移驾。”
这话一出,内室中一众宫娥又忙作一团,替皇后戴上凤冠,披上袿衣外袍,迎着皇后往屋外走。
等候在外的礼官,仪宾见领头的八面雀羽仪扇悠悠走来。
登时跪地一排,高呼千岁。
凤舆外宫人手持胭红六柄掌扇层层相合,将日光遮挡,朝着乐嫣迎来。
天子乃是天底下最最尊贵之人,自然不能亲自迎亲。今日替他前来的乃是当朝三公之首,首相孙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