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楼里,新入门的弟子们刚刚重新梳洗了一番,正热烈地互相攀谈着。也不知是谁先带起的风气,他们都以这次入门的名次来称呼彼此,许是那些数字要比人名好记,但这样听起来总是怪怪的。
辛姮觉得,如此也不错。她并不喜欢这些人直呼她的姓名,她也不想让太多人注意到自己,倒不如随他们去。她很乐意让自己的姓名消解在这个无谓的数字后。
十九,你之前师从哪一家呀?
辛姮正沉默地坐在一边望着晚霞,忽然有人上前找她说话。她一回头,只见还是今日那个被她一个过肩摔撂倒在地的人,这人名叫屈龄,这次排名第二十,两人是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关系。
我并未师从名门大家,只是家里有长辈向往此道,这才跟着练了一练。辛姮说着她早就烂熟于心的话。
能拜入苍潭派的多半都是于修仙一事上颇有名望的名门大家的子弟。毕竟普通凡人若是想修仙很难有所成,只有自己钻研出门道又能世代流传下去的家族才容易一些。像昆吾家,便是有名的修仙世家了。
怪不得,屈龄说,我先前从未在长辈那里听说过辛氏一族,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十九,如此看来,你如今能拜入苍潭派,真是实属不易。唉,可惜你运气不好,竟被那燕渺挑中了。
屈龄的话实在是很多,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辛姮实在是听累了,不由得有些烦躁,刚要站起身来寻个由头离开这吵闹的地方,却一眼瞥见窗外那火红的影子一闪而过。
是那九节狼?
辛姮忽地心中一动,也顾不上屈龄,连忙起身走出了屋门去。十九,你去哪啊?屈龄问着。
可辛姮根本没有理会他。屈龄见了,不由得叹了一句:真是个怪人。说着,便又去找其他人问东问西去了。
辛姮出了门,循着方才所见那九节狼去往的方向寻着。她刚转了个弯,便有个红色的影子从天而降,落在了她肩头,死死地扒住了她。
是你啊,辛姮抓了一把那九节狼的尾巴,你是来找我的吗?
这苍潭山上,她也就看这九节狼顺眼一些。虽然这九节狼坑了她,可她还是被这九节狼可爱的外表迷了眼,见了它就想摸几下。
那九节狼点了点头,又向下一跳落在地上。它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向了立在原地不动的辛姮,又扭头看向前方。
是要我跟你走吗?辛姮问。
九节狼听了忙点了点头,又向前奔去,但这次它却控制了速度,不再是留下一道模糊不清的红色的影子便消失不见了。辛姮见了,垂眸想了一想,她虽有些疑虑,却仍是跟了上去。
她随着那九节狼的踪迹而去,绕过了几个山头,这才到了一处偏僻的山峰上。这山峰离苍潭山主峰实在是有些距离,和其他的山峰相比也隔了一大截,远远地坐落在一旁,明明是这苍潭山的一部分,但没来由地竟有一种旁观者的感觉。山涧的水声在这里分外清晰,倒是有几分悦耳。
山峰上遍布着竹楚,层层叠叠的,整个山峰都是一片翠色,从下面望上去根本瞧不见一丁点的建筑,能看到的只是竹子和山石泥土,仿佛这里还没有人开荒一样。山峰上云雾缭绕,更是让这座山峰看起来幽清神秘,散发着未开化的原始的气息。
忘尘峰辛姮转头看向立在山间小径边的石碑,念了出来。她早听说过这地方,只是未曾想到这地方原来真如传闻中一般,幽静凄清。
她知道这是燕渺居住的地方。
可燕渺见她做什么?也没见槿秦去把她那十九个徒弟都叫走啊?更何况拜师大典在三日后,据她所知,苍潭派也并没有师尊在拜师大典前就把徒弟叫去训话的先例其中定然不简单。
那九节狼引她来了这里,见她忽然停了脚步,只盯着那忘尘峰的石碑发呆,便着急地过去一口咬住她的裙角,把她往山里拽。辛姮心中虽仍有疑虑,但她见这九节狼这般热情着急,便把心一横:既来之,则安之。且去瞧瞧。
想着,她便跟着那九节狼的步伐,沿着山间小径一路向上。这小路不算平坦,曲曲折折的,但对于她这样的修行之人来说并不难走,因此不多时,她便跟着那九节狼走到了它引她去的地方。
这里是这座山峰上难得的空旷之地。说它空旷,但也不尽然,这里到底还是被翠竹包围着的,只是在这竹楚里开辟出了一块空地,种了几棵其他的树,什么桃树杏树老槐树,倒是能让阳光透进来了。又有一间宅子坐落在这里,刚巧被树木包围环绕着。宅子不大,青砖黛瓦,看起来淡雅的很。
辛姮看了,莫名一阵恍惚,总觉得这场景在哪里见过一般,可惜她想不起来。感觉到思绪飘远,她忙敛了神,把注意力放在了当下。
那应该便是燕渺的住处了。
只是她人呢?
她想着,便又要去找那九节狼的踪影。可在她打量这地方的一瞬间,那九节狼已不知去向,她放眼望去怎么都寻不见那九节狼。
辛姮瞬间警惕起来,袖子里的手一转,便出现了一把匕首,但却严严实实地藏在了袖子里。她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眼里追寻着每一处可疑的踪迹,耳里也捕捉着每一处响动。可她除了漫山遍野的翠竹和微风吹过竹海的簌簌声,便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