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一一扫过其他妹妹,让得她们僵了背脊,这般反应看得俞沐发出一声浅笑。丫头们早褪去稚嫩,如今的花容月貌纵是在皇城之地也是极其罕见的。她们均年岁已至,也是时候寻户好人家了。
视线最后落在惜悦脸上,她并无多大反应,此时正略略歪着脑袋,目光落在远处没有焦距,不知在想什么。俞沐饶有兴味的看着,他知道他的小丫头向来聪慧,想来已洞察所有。
惜悦回想阿兄回来后的一桩桩一件件,确实已觉察不对。关于阿姐突来的亲事,在她马上要悟出所以然时,猛的被一道炽热视线打断,心头咯噔一下便立刻回看过去。
视线的主人果然是阿兄。
那道毫不掩饰的狂热视线好似在说……好似在说……
下一个便是你了。
思及此,惜悦迅速回头,慌乱的随便夹上一只蛏子肉往嘴里塞,耳朵尖已然泛红。
她觉得阿兄是在用眼神耍流氓。
阿兄怎会变得如此。
关于大姑娘定亲一事,在座觉察出不对的可不止惜悦一人,俞麻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什么。
她想起家中几近被踩烂的门槛,几年来多少富贵人家前来求亲,长子和长媳愣是不肯松口,任由竺丫头年岁一年年往上涨。
她还想起沐哥儿失踪后,逞儿异于常人的反应,他并无太多伤怀,且异常关心战事。长媳虽难过了有一段时日,却是很快恢复如常,最主要他们坚决不为沐哥儿立墓碑。
桩桩件件正说明长孙早有谋划,且逞儿夫妻二人对此了然于心。
以往看不透的事,今终于解惑。可俞麻宁愿一切并不如自己所想。至少她便不用面对现实,还可以继续欺骗自己:她的乖长孙最是敬重自己。
自从长子限制她不可踏入西跨院起,她在家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如今仅有掌权虚职。几个媳妇时常在大事上直接略过她,转而找长子‘求教’。而这也仅是表面功夫,长子哪成真管过后宅之事,说白了还不是长媳在拿主意。
猛然间,俞麻意识到这个家中她仅余一席之地,却再没有半个体己人。若去了皇城,是不是随便派几个下人侍候着,便不会再有人理她?
那不行!
俞麻陷入沉思,她要快些为自己找条后路。女儿们皆已出嫁,自不能将她们一并带去,可偌大的家宅没个自己人哪成?
回头她得给几个女儿去信,待她在皇城稳定后,便寻机将她们接去。她的乖孙如今可是皇上最宠信的大将军,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家亲姑姑啊,帮衬一二总可以吧?
对,到时候她还可以亲自为沐哥儿相看一个称心的孙媳妇,那么孙媳妇便是自己人。若娶回来一个官家千金,长媳自不敢为难,万事只当顺着孙媳妇,那她还是有好日子的嘛!
俞麻在心中七拐八弯的为自己规划好了未来,并为此喜在心头,而这诸多想法不过是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农村妇人的自我满足罢了。
俞沐的归来本便是好事一桩,又带来不少好消息,一餐下来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其他几房虽在用餐期间未就去皇城与否作出决定,但午后歇晌时,关起房门后倒是好生打算了一番,只等大侄子歇完晌便告知一二。
俞沐归至院中却了无睡意,只见重楼之上雕窗大开,映出伟岸身姿。他负手于背,笔挺而立,面向对面重楼之上那扇紧闭的雕窗。墨黑的眸子似乎透过雕窗在看着什么,目光那么悠远而深不可测。
正是此时,背后暗处忽然现出一道身影,无声无息。
暗影主人出现的刹那便单漆跪地恭敬作揖,垂眸只待主子发话。他是俞沐的暗卫,名唤应左。
俞沐并未回身,只淡淡开口:“如何。”
语调散漫,似乎仅是随口一问,其答案置之不理也无妨。然,幽深黑眸与其姿态相左,仍执着于对面雕窗处。
应左沉着嗓子禀告:“正如将军所料,朝中大臣正借此次机会向皇上施压,给将军安下意欲谋逆之罪。皇上尚可应对,只让将军放心行事。”
言罢,换来将军一声不以为意的轻笑。淡漠冷音轻飘飘溢出:“随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