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哑声低语,茫然而无助地按住了自己仍旧微微发烫的后颈,空旷冰冷的病房中,他的每一道呼吸都变得无比沉重:
“我从小学拿到分化体检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这一生都会是个Beta,我没想过要成为其他人,更没想过我会在中途成为其他人。”
灯光下,江浔脸色不受控地泛白,眼中充斥着对荒诞的挣扎。
他扯着嘴角沉吟片刻,终于吐出了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我知道这很荒诞,可我也是真的无法接受自己可能会成为一个Omega——更何况,如果我真的分化成了Omega,那还是我吗?”
“我不想当Omega,我也不想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变成Omega,所以我回来了,我必须确认我的猜测是否正确,我必须让自己再赌一次。”
结果事实证明命运给他开了一场天大的玩笑,所有荒谬的猜测成了真,那场原以为的虚妄梦境在他所不知道时候幻化做了真实。
命运在点破他内心深处潜藏的秘密、让一场原以为只是仲夏夜之梦的年少心动成了真的同时,又赋予了无穷无尽的代价。
江浔意识到自己赌对了。
可也赌输了。
凌晨的夜色漆黑如墨,游云遮住明月最后一抹余晖,远方的城市霓虹也随着墙上从缓慢下落的秒针逐步褪去。
须臾之间,仿佛除了这片方寸之地,整个世界都陷进幽寂的深眠。
不知过去多久,门外再次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伴随着细微的对话声,江浔终于俯下僵坐许久的身体。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即便我曾经怀疑过,这是否也是虚妄的,但我无法欺骗自己……如果连这份感情都是假的,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江浔将脸埋入掌心,折射出冰冷灯光的瓷砖上陡然多出几滴泪水。
少年在满室寂静中,闷出一声难以扼制的哽咽。
“可我真的太害怕了,我别无他法,我无能为力……”
许久之后,江浔终于从恸哭之中颤抖地抬起头,泪水打湿他整张面孔,眼中的茫然与恐惧是再浓郁的氤氲水汽也遮挡不住的。
他望向身边的路炀,如深陷荒漠的旅人发出茫然无助的求救那般,再次问出了那天回校时,在寝室中曾问过的话。
“假如是你……路炀,”他一字一句,如同命运隔空借声:“你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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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没事儿,应该的不客气。”
医生挂断电话长吐一口气,才推着眼镜看向对面俩人:
“你们老师估计一会儿就到,你准备怎么办?去我办公室静候挨训呢,还是趁着人还没来,抓紧时间翻墙回去,看看能不能把这事儿瞒天过海过去?”
“那还是翻墙回去吧,”
贺止休一派轻松道:“大庭广众挨训还是有些丢人。”
医生当即被这话气笑,没忍住开口训道:“知道丢人还半夜翻墙逃学,都多大了,要被你哥知道你现在长成这副德行,他得从床上蹦下来追着你打。”
话音落下,他表情又兀自一变,仿佛不经意间脱口而出了什么不该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