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如取药后又被电话叫走,贺止休揣着手机不知去向何处。
方寸之地,眼下仅剩路炀与路苑柯两人面面相对。
短暂缄默后,路苑柯再次问道:“既然是一个月前就开始,那上个月前你们学校发来的体检报告里,怎么都没有提起这个事?”
“……我拜托负责体检的医生不要写上去,”
路炀如实交代:“这涉及到个人隐私,在没有伤害到其他同学的情况下,当事人有权选择隐瞒不公开,应中也有这项规定。”
这也是当初白栖迟迟没被发现的主要原因。
路苑柯眉梢轻轻扬起寸许:“这你倒是背的挺清楚?”
“小时候你打发我看法学教材的时候记下来的,”路炀随口回答:“以防万一您又临时抽查,背不下来还得挨罚。”
“你还怕挨罚?”
路苑柯半眯起眼冷冷道:“那现在怎么不怕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违反约定,还擅自跑去参加比赛,你就不怕我突袭回来罚你?”
手背的针口彻底止血,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路炀五指虚拢无声握了握,半晌沉吟后,他终于抬眼:“想过,但我知道,比起被你发现,我更不希望将来后悔。”
路苑柯微顿:“为什么?”
“你比我更清楚原因,”
路炀十指交拢,迎头回视:“我爸从小的梦想就是能够站上一次大的比赛,中途放弃过很多回,但最终依然割舍不下。你们离婚那段时间,我有次半夜醒来听见他在跟人讲电话,说他很后悔这个决定。”
路苑柯显而易见不知道这些,她微微错愕:“后悔什么?”
“后悔无法割舍执念,为此甚至不惜同意离开你,也让我的成长路途变得支离破碎,”
路炀微微朝前倾身,瓷砖倒映出少年清晰标致的下颔线。
他喉结上下轻轻滑动,头一回讲述不曾告知过任何人的往事,言辞都带着几分干涩。
“他说希望老天爷给他一次机会,只要让他踏上那个赛台一次,不论结果如何,哪怕一轮游也愿意,从此往后就算了了这辈子的心愿,往后余生再也不碰。”
执念犹如心魔,人不撞南墙、不了了夙愿是不会回头的。
池名钧固执地选择了自我,又在无人知晓的黑夜里立下了誓言。
却不曾想,老天没给他机会走下那个赛台。
他没见证过结果,也没来得及一窥结束时的景色;他向往许久、为此放弃诸多的地方将他永恒留下。
路炀不知道这个结果于池名钧而言是否了了执念,事到如今也没有人能在替池名钧说明白,那索性就当一切尚未结束,由他亲自去看看那份执着了多年的地方映入眼底的到底是何风景。
“我不知道自己能走多长,是否能够到我爸内心真正向往的那个位置;但我还是想力所能及的试试看,有朝一日去告诉他,他曾经向往的地方我也去看了,确实很好。虽然假若有机会重来一次,我也会阻止他去,但这一切并不妨碍它本身是个很恣意的地方,”
路炀十指并拢交握成拳,低头,一步之遥的瓷砖映出路苑柯的下颔,角度与光线让人无法窥见对方此刻的神情。
就像小时候在医院输液,他从长椅上睡醒,睁开眼从地板反射中看见路苑柯倒影,而自己不知何时被用外套裹住,揽进对方怀中那样。
路炀十指无声紧握,短暂沉吟后,他暗自长吸一口气,终于抬头: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去,就像当初阻止我爸那样,不是真的担心影响到我学习,只是怕我出什么事……当初答应你不碰滑板的事我爽约了很多次,但这次我一定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