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捆住的人不是她,是他。
她偏头时,他却挪开目光,缓缓收了手。
女官将红绸另一端放入她掌心,小声提醒:“太孙妃,请目视前方。”
她亦不敢再看。
此时礼官道:“登堂——”
慢步行走间,婚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起伏,头上的凤凰步摇流苏飘荡。
红锦毯一眼望不到尽头,乌泱泱的文武百官位于两侧,九十九级阶梯过长,殿宇上的浓云压得极低,不见半点黄昏霞色。
天未黑,宫人们已打亮了喜字灯笼。
盛大宏伟的红将他们围裹,不知为什么,她想到了天门后的长阶,鬼魅缭绕,一片荒芜,直到他牵着她的手,步入那一方桃林秘境。
奈何心生魔者,天地皆是阿鼻道。
那么她呢?是否能带殿下进到一片桃花林呢?
她在忐忑之中,跨过最后一节台阶,至御前,心如擂鼓。
像是配合她的心情似的,凛冽的倒春寒风席卷而来,乌云现出了黑褐红,像雪霞天。
这片天,像极了飞花与风轻结契那日。
风轻的话犹言在耳。
——这场宿命,无论谁落入,都不会例外。
她僵着身,竟忘了接礼官递来的一瓢。
女官催促,柳扶微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御前失仪,将合卺酒一饮而尽。
圣人比甘露殿赐婚时更苍老了。
短短半月,先是鉴心台默许太子掳了她,再是太子疯魔,大婚前皇城内还出了鬼祟……也难怪望来的目光带审视及忧虑了。
圣人诫说:“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先姒之嗣,若则有常。”
若是以往,司照或当回“孙儿不敢忘命”,此刻他只恭身道:“臣奉诏。”
一个淡淡的“臣”字,隐隐拉远了祖孙的距离。
底下亲王重臣更是神色各异,祁王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
礼官道:“日吉时良,新人行礼——”
一拜天地。
拜不祝福他们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