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里的第一个清晨,村子里安静平淡,炊烟袅袅升起,寒意袭人。陆兆拓早早起床,敲开了夏临泉家的大门。
夏临泉很有礼貌搬来板凳,沏了一杯茶端给陆兆拓。
陆兆鸿听到声音赶忙起床,文权看大伯起床,自己穿好衣服也走了出来。
陆兆拓重复了昨日的话题,在昨日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几条内容。他重申建东陵村小学校是利于子孙后代的大事情,必须办好。建好后,东陵村的孩子们就不需要跑七八里地到王乐村去读书了。办好的关键是选址,东陵村一百多户人家到底要建多少间房?分多少年级?多少班?多少老师?谁任校长?具体需要多少钱?需要什么样的方式去建筑?
陆兆鸿不紧不慢端起夏临泉沏的茶,慢慢呷了一口:“只要利于子孙后代,所有困难必须克服,不能让孩子们没有学上,没有知识是可怕的。但话说回来,做起来并不是很容易,需从长计议。我提一个小建议,你去找柏智麟,虽然是新社会了,但老传统不能丢,他是族长,让他出面召集全村人开个会,把这事公开了,有钱的出钱,无钱的出力。只要上工的集体管饭,预算不够的,我来想办法,争取上面财政拨一点。”
话音刚落,陆兆拓就伸出了拇指:“兆鸿,我的话被你说了,我在乎的就是这件事。”
“我回来了,只要是为了家乡好,为全村的孩子好,跑跑腿我义不容辞。”
正说话间,康氏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忙不迭的说:“兆鸿哥,快去我家,虎娃哥要走哩。”
陆兆鸿吩咐陆兆拓先去柏家大院找智麟,把建校的事给他简单的说一下,然后在虎娃家汇合。
陆兆鸿与康氏一前一后进入福娃家破旧的院子。虎娃抱着广飞儿难分难舍。
陆兆鸿还没站稳脚步就冲虎娃嚷起来:“你忘记昨天中午说的事了,建校的事?”
陆兆镰放下五儿,冷静的看着他不言语。
“建小学校是我们东陵村的头等大事,刻不容缓。只要是村里的人都要尽一份力,哪怕是一分钱不出出脑力,出体力,献计献策都行,”陆兆鸿的语气加码有了批评的口吻。
陆兆镰很冷静:“我出钱可以吧。”
“你让我咋说哩?咱俩一同上学,一同干革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好不容易熬到革命胜利,百废待兴,家乡的孩子没学上,没书读,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们一个字不识,像他们的父亲一样一辈子起早贪黑的在这块土地上继续耕耘去劳作,这明显不是你陆兆镰的一贯作风呀!”
陆兆镰:“我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再说,建校的事,缺我一人难道就建不成了吗?”
“哥,你就留下吧,”康氏搬来了板凳,让俩人坐下:“你回来两次,两次教导我们一定要让孩子们好好读书。你还说过“谁走不出这母猪原,谁就没有出息,”如今方圆十里只有王乐村和东陵镇两所小学,孩子们上学很不方便,村长提议建一所本村的小学,我双手赞成,只要孩子们有学上,俺家的房子就不建了,全拿出来建学校。”
康氏的一席话让陆兆镰很是感动,不由的另眼相看眼前的这位东陵村最漂亮的女人。他看的很仔细,她除了身材比美娟高一点,其他什么部位都和美娟差不多,举手投足间更是洒脱,飘逸。陆兆鸿心生惊叹,文化上她远不比美娟,可由生俱来的个性张扬与内敛,可不是一般女人所能俱有。这个女人绝对是母猪原上最好的女人。他又看了一眼默默无闻的福娃,除了一个傻大个,有蛮力,其他一无是处。有这样的一个女人相伴,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陆兆镰的眼眶开始湿润,很明显,他被弟媳的话感动了。
康氏走上前去,双手提住虎娃那只无用的手:“哥,俺知道你内心的苦,嫂子为了你现在不知身在何处。如今你自由了,你想把她找回,全家团圆。哥,你放心,学校建成,我们全体出动,一定把吕嫂子找回来。”
陆兆鸿走上前来:“弟呀,等学校建好了,我把这事当头等大事来办,动用所有能利用的力量,一定把吕卉婷找到,让你们一家三口团圆。”
正说话间,陆兆拓与柏智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柏智麟手里拿着一面锣和一个锣锤。这面锣躺在父亲的床上已经好多年了,锣就是锣,但它没有生锈。村长陆兆拓把陆兆鸿的安排说出来后,柏智麟二话没说,上了二楼就“噔噔噔噔”的下来了。冲着陆兆拓就来了一句:“走。”
柏智麟走近虎娃,右手用敲锣的杆左右摇摆着:“虎娃哥,建东陵村小学是大事哩,如今你被平反昭雪,正是你贡献家乡的时候!论学识,论品行,在东陵村无人可比呀!”
一向深沉的柏智麟说出了如此令人感动的话,陆兆镰抬起头,目光坚定中夹杂着温暖:“敲锣去。”
陆兆鸿马上欣喜的搂住虎娃:“好兄弟,我陆兆鸿一生中的好兄弟。”
柏智麟手里的锣,父亲柏耀庭曾用它敲了两次,笫一次是整饬祠堂建学堂。笫二次是白腿子兵征粮,在东陵村往上数不知多少代人,只要有重大事情要商议或上面来人发布信息或催粮,族长就会用敲锣的方式召集众人。换句话说,谁拥有这面锣,锣也是权利,身份,地位的象征。不过这敲锣的也有讲究,古时候大官出行,有专人在前面敲锣,要求行人回避,这叫鸣锣开道。如果敲七次,说明轿内坐的人是私轿或行员出行,所有的军民都应该闪开。如果敲九下,是府一级的官员出行。敲十一下,代表省,道一级的官员出行。皇帝出行则是敲十三下,不管敲多少下,几个意思,只有一个意思:打造声势,引起人们的注意。
柏智麟可能并不知道这些封建知识,也并没有从父亲那里学关于敲锣的讲究。从福娃家破败的院子出来,他便开始了敲锣,“铛铛铛”三声有节奏的响起,锣声迅即在东陵村的上空响起:“全体村民注意了,全体村民注意了,所有村民到村部开会,有要事商议。”
进入东陵村的巷道,柏智麟顺着东西的中轴线转了一圈,很多人便陆陆续续朝破旧的村部走去。没有人在乎柏智麟手里的锣敲了几下,只要听到响声,且敲锣的人是年轻的族长,响应的速度超乎预期。
所谓的村部只不过是队部的称谓没有了,百年不遇的年馑过后,东陵村成了实际意义的东陵村,管理架构发生了改变。村成了最小的行政单位,管理着村内的大小事务。只有近二百户的东陵村为何要建一个独立村,而且还外调了一位书记,难道是东陵村地处特殊坮塬吗?无人可知,也没有人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