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坐回去品茶。
郑赟翻话本。
先开始还好,可是翻着翻着,到了最后两页,郑赟郑二爷的脸就蓦然涨红起来。
他迅速又看一遍。
这头上就冒出汗来了。
郑赟双手捧着书册,对着程木瑾深深一揖。
“嫂嫂,您真是折煞懋之了。”
懋之是他的字。
最后面是一则故事,一则关于孝道伦常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大户人家,家里有一妻一妾,一嫡子一庶子。男主人十分喜欢那个妾室,却对自己的妻子极其冷淡,等到他离世之时,便把他喜欢的妾室分府别过了。那妻子虽不乐意,可也无可奈何,只当从此无缘罢了。可谁知,这妾室却总是在逢年节之时,还特意派人送了节礼给那正妻,正妻很是生气,多次命她不要再送了,只要人过去一起吃餐饭即可,可那妾室却是不听,每次照送不误。
这一送就是好多年,后来,她的儿子也考中了秀才,真正成为了一个知书明理的人,可即便是这样,这样的做法也一直延续下去,并没有任何改变。
故事到了这里便结束了,没有了下文。
郑赟又不是个傻子,这一看就是他和他娘和嫡母容太夫人的事啊。
还有,那清晰黑亮崭新的墨迹,娟秀的字体,他要是再猜不出这是谁写上去的,那他就是个真的大傻子了。
于是,郑赟郑二爷当下就是臊得满脸通红,羞愧难当,只对着程木槿抬不起头来。
木槿慢慢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处,看着屋外廊檐下站着的青年男子。
淡淡道:“小叔叔莫怪我这个做嫂嫂的多事,您和侯爷乃是同气连枝,虽是您尊父命分府别过,可也逃不过是侯府一员之责。或许您觉得这只不过是后宅妇人之事,无伤大雅,可是您也别忘了,自古以来,如我们这样的人家,家事又岂会只是家事的?”
程木槿面容郑重,声调缓慢平和:“小叔叔学富五车,通晓诗书礼易,自然知晓侯爷好您便好的道理。太夫人性子虽颇有些刚强之处,可到底对你们母子没有亏欠。你们现今过的这样日子,崔姨奶奶能在各处大户人家走动无碍,您也能在各位读书人之间游刃有余,还得了曾先生的赏识青睐,您扪心自问,岂能说没有太夫人的宽容之故?”
程木槿语音温婉轻柔,郑赟却在其中听出了千钧力道,不由得更是大汗淋漓,羞愧难当了。
他又不傻,岂能听不明白?他只是一个庶子,老侯爷把他和他生母分府别过,其实是犯了世家的大忌讳的。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妾室,哪家的夫人会看在眼里?他虽是侯爷的儿子,可与他的大哥也是天壤之别,可现今,不单是她的娘亲可以过的舒舒服服的,就连他,亦是能不被流言所困,游走于各世家子弟之间,过的悠哉游哉,又怎知不是那嫡母容太夫人和嫡亲大哥的宽容?
不说别的,就是他小时候,他嫡母但凡手段毒辣一些,他都等不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