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赞许地点点头:“好,那就一道去。”
不论五丫头心里如何,面子上的事,她都做到无可挑剔了。
这次她主动提出去方家,虽不说雪中送炭,却也是锦上添花,六丫头那里需要的是娘家人的支持,又不是五丫头一个闺阁女儿的支持,她去不去的原不打紧,可是圆满两个字,总是更好看一些的。
秦芬愣愣怔怔地出了屋子,慢吞吞地走着,蒲草见姑娘脸上不痛快,不由得劝:“既然姑娘决定去了,那也不必把事情放在脸上了,六姑娘当初确实不厚道,这太太都是知道的,姑娘不必委屈。”
“我不是委屈,我是……”秦芬不知道怎么张口,看一看蒲草脱了稚气的脸孔,含蓄地说一句:“六姑娘还小着呢。”
有点家世的人家,都讲究个多子多福,新嫁娘入门了,自然是早早有孕的好,然而自家六姑奶奶出嫁急,又是方家求着早些过门的,她实在不必赶这个趟。
蒲草脑海里跳出一个穿着红衣、爱说爱笑的身影,面上还全是天真稚气,想了一回,不由得也摇摇头:“姑娘说得有理,六姑奶奶她确实年岁不大。”
秦芬不知怎么,浑身打个冷战,用力拢紧斗篷:“罢了,我们回去吧。”
第章
秦芬夜里睡得不安生,一时梦见秦珮怀了双胞胎,小小的身子上鼓着两个大肚子,好像个猩红狰狞的糖葫芦似的,一时又梦见自己也成亲有了身孕,那孩子要从她的肚脐眼钻出来,把她肚子钻了老大一个血口子。
上夜的是桃香,她听见姑娘在床上翻来翻去的不安生,探头看了好几次,见姑娘不曾醒来,她也不曾出声,照旧躺了回去。
待听见秦芬喃喃说着什么,桃香赶紧又一骨碌爬了起来,问一句:“姑娘,是不是渴了?”
秦芬却不曾答这句,桃香不放心,又掀开绫帐看一眼,见秦芬仍旧睡着不动,她便放轻手脚,想要躺回去。
不知怎么,桃香忽然脑中一个激灵,伸手在秦芬额上一探。
“哎呀,姑娘病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秦芬的屋子里灯火陆续亮了起来,桃香不敢擅自做主,匆匆唤了个小丫头进去先给秦芬敷额头,自己披着大袄子,往下房拍门喊蒲草去了。
深更半夜,连树梢的老鸦都睡熟了,桃香这么一路靸着鞋子跑去下房,动静自然不小,早惊动了对面。
上夜的是春柳,她听见外头有动静,不忙着去看热闹,先回头看主子,生怕把主子给吵醒了,才掀开帐子,却见自家姑娘早已醒了过来,睁着双迷蒙的眼睛,问一声:“什么事?”
秦府上有杨氏这么一位主母坐镇,规矩严得很,入夜后内院和外院各有人巡逻,府里一向是安安静静的,从来不曾有过大动静,像今日桃香这么个闹法,已是少有的了。
春柳披了大袄子,到门口去张一眼,对面屋里灯火通明,一个婆子从边上耳房提水到门口,又有个小丫头端着个大铜盆进出,个个脸上都是急色。
正要差人去问一声,忽地见蒲草从外头进来,一边系扣子一边对着桃香连珠发问:“姑娘烧得厉害吗?太太那里差人去回禀了没有?”
春柳心里一惊,飞奔几步进了里间,低低说一句:“姑娘,听话音,仿佛是五姑娘病了。”
秦贞娘正迷糊着要睡过去,听见这一句,惊得坐了起来:“病了?你没听错?”
春柳赶紧把秦贞娘按回被子里:“不管我听没听错,姑娘可不能再着凉了。”
她一边替秦贞娘掖被子,一边絮叨:“五姑娘身子一向强健的,今日不知怎么,竟然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