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其钓维何(一)
王琅从谢家回来,就看到王允之直身跪坐在案前挥毫作书,听到她到家进屋也没有抬头。
她心中好奇,故意从王允之后方走过去,瞄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只见上面写道:
南中郎将江州刺史琅玡王允之,敢致书吏部尚书陈郡谢公足下
曾祖览,故光禄大夫即丘子。上祖会,故侍御史。父舒,故车骑大将军,镇军仪同三司,彭泽县侯。夫人故右将军刘女,诞晏之、允之、琅。晏之,故护军参军,诞崐之,袭彭泽县侯。允之,妻,故光禄大夫颍川荀崧女,诞晞之。琅,字琳琅,前建威将军雍州刺史。承公贤子,淑质贞亮,禀粹德门,敢欲使琳琅为门闾之宾。故具书祖宗职讳,可否之言,进退惟命。
第35节
允之再拜
这是时下士族写婚书的标准体例,之前王允之娶妻,王舒亲自替儿子写了婚书,王琅人在江州没看到,但荀家回复的婚书她见过,前面一样都是罗列先祖官职爵位名讳,最后两句是表明联姻用意的套话。
问题在于他这个写法一般是男方父亲写给女方父亲询问是否愿意许婚,还欲使她为门闾之宾,那不就是门内客,因为女婿不长住妻家但又算一家人,所以才会采用这种说法。
王琅看着他写完搁笔,一句“莫欺少年穷”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她绕到自家兄长正面的半途中窥见他嘴角上翘,于是直接搂住他脖子挂上去:“阿兄尽戏弄人,我还准备拒绝呢,阿兄就连婚书都写好了。”
王允之极了解她,身体不动如山地任她挂着,嘴上却毫不留情,用带着一点嘲笑的语气拆穿道:“你去之前是准备拒绝,现在还说准备,那就是拒绝失败算同意了?”
难为他从中文里硬是听出时态,王琅自己松手,滑下来半靠到他肩头,停了一会儿才道:“我在想,世间事可能原本就是这样,至美之物皆如优昙钵花,时只一现。既是如此,也不必奢求其如金石永固,坦然接受,欣赏转瞬之美即可。”
她的语气悲慨叹惋里透着豁达明悟,是晋人特别欣赏的心态。
王允之拢了拢她的鬓发,心想男女之情如烈火,烧完只余灰烬,她能看开这一点,便不会损害自己浑金璞玉的本质——这是最重要的。
“那我便派人往谢家送婚书了?”
王琅一下子直起身:“别。我刚应他,他肯定还没敢跟父母提,阿兄这时候送婚书,谢家只怕要好一阵鸡飞狗跳。”
王允之对妹妹的判断难得的不以为然,心想那小子有什么不敢的。
但他估量谢裒没他儿子的胆量,接受起来需要一定时间,于是勉强点点头同意。
次日上午,对着登门说亲的媒人,王家兄妹面面相觑,内心都感到一阵匪夷所思。
王允之当机立断,以缺乏采择之礼为由,将媒人打发回去,又派人盯梢,跟上去打探谢家到底什么情况。
王琅也觉得事情透着古怪。
她转变态度完全是临时起意,谢安没道理敢提前告诉父母,但仅仅一个晚上就说服谢裒上王家提亲,哪怕有她的信物也绝难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