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缓和许多,越侯摆摆手,挥退医和侍奴,只留楚煜在身边。众人退出殿外,殿门合拢,寝殿内只余父子两人。
咳咳……越侯轻咳几声,半撑起身体,接过楚煜递来的杯盏,缓慢饮下几口。滋润过喉咙,压下喉间的痒意,他终于能长舒一口气。
袁氏已下狱?
是。
宗室几人?
“三人。”楚煜接过杯盏放到一边,轻声道,“宗没有参与,仲父没有牵扯,季父曾向大母进谗。
听到这番话,越侯神情平静,心中早有所料。
“楚河表面粗枝大叶,实则胸有沟壑,必要时懂得取舍。楚泊看似八面玲珑,奈何心思狭隘,常会瞻前不顾后,一念铸成大错。
点出松阳君和钟离君的性格,越侯话锋一转:“他二人尚有用,无需着急处置。令尹可有消息送回?
“确有。”楚煜取出飞骑带回的书信,在越侯面前展开,公子珩出征在外,令尹见到晋国太夫人,不欢而散。
为递送方便,信写在绢上,而非录于竹简。
写信的绢薄如蝉翼,叠起来不过巴掌大,展开后能铺满半张桌案。
我有些眼花,阿煜,读给我听。越侯感觉疲惫,索性闭上眼,由楚煜口述信中内容。诺。
楚煜过目不忘,不需要对照就
能复述全部内容,一字不漏。越侯认真聆听,良久不发一言,好似睡了过去。
直至楚煜的声音停下,他才睁开双眼,凝视立在榻前的铜灯,开口道:姑母心智坚韧,不负越室之名。
父君,蔡国传回消息,蔡欢归国,晋邀蔡今夏共盟。楚煜收起写满字的绢,重新折叠,动作不紧不慢,语气平缓。
共盟?
不错。”将叠好的绢收回袖中,楚煜不讳言两国态势,“晋军大胜,郑地纳入晋国版图,公子珩声威大震,令尹此行恐将落空。我有意使晋,同公子珩当面定盟。
如此一来,便是有求于晋。越侯既未点头也未反对,而是犀利指出此行的后果。
“越晋非敌,有求于人并非坏事。”楚煜微微一笑,眸光流转,艳色惑人。
越侯凝神看着他,忽然笑道:我儿类庄公,我不及也。
十年铸剑方得神兵利器,遇敌终能反戈一击。
赢得大权在握,一时低头未尝不可。越侯心潮澎湃,短暂忘形又开始咳嗽。
楚煜扬声唤来殿外的医,守在榻边许久。等到越侯服药安睡,他才转身离开正殿。阳光正好,覆上青石雕砌的宫道,却遗落廊下一隅。楚煜驻足阴影之下,同春光仅有一线之隔。
他抬起右臂探入光中,掌心翻转,五指缓慢合拢,仿似攥紧那一抹落下的白光。风绕廊柱,缱绻缠绵。
红衣公子默立许久,方才从光中收回手,转身迈下台阶,踏上雕刻兽纹的青石,将氤氲凉意的暗影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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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肃州城的令尹子非尚不知都城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