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不入上京,许多面孔都已陌生。但他一眼认出姬典身上的袍服,以及头戴的冕冠。
“姬永的儿子。”
姬超眯了眯眼,收起冷笑。同时抬起右臂,指向大车上的草席:“解开。”
“诺。”
一名甲士翻身下马,大步走到车前,抽出腰间佩剑。
剑锋划过,青光刺目。
伴随着裂帛声,草席一分为二,捆扎的绳索悉数断裂,现出死去多时的废王。
他平躺在车上,身躯呈现诡异的姿态,维持垂吊时的僵硬。肤色变得青灰,表情绝望狰狞,双眼大睁,眼球凸出,嘴角覆盖血痕,凝滞在死亡的瞬间。
看到废王的尸体,无论城头还是城下,都是鸦雀无声。
姬典几次张口语言,声音却哽在嗓子眼,只能发出模糊的气音,根本不成语句。
愤怒,惊骇,难以置信。
种种情绪一起涌上,恰似惊涛拍岸,浪潮汹涌。却在最后沉入黑暗,尽数化为恐惧,充斥他的脑海。
“姬超!”
他怎么敢,怎么敢!
视废王如贼寇,公然绞杀,暴尸城墙,打破王朝旧制。此番更得寸进尺将尸体现于人前,无异于践踏王权,使王室尊严荡然无存。
莫非姬超忘记了,他也是王室成员。撕下王族的脸面丢到地上践踏,他也无法独善其身。
“连伯姬超肆意妄为,大罪!”
愤怒和恐慌交织,姬典终于找回声音。他猛扑向女墙,大力拍打墙砖,双目赤红,痛斥姬超行径。
王族成员如梦方醒,纷纷对姬超大加指责。斥责他二十年不祭太庙,不孝无礼,绞杀废王更是违背礼法,人神共愤。
“不祭太庙,不祀祖宗,目无亲族,不孝无德。”
“绞杀废王,暴尸人前,恶行昭彰,狂悖之极。”
“天地不容,鬼神共弃,恶徒,逆贼!”
王族众人破口大骂,如同是在宣泄。
假如坐实罪名,姬超必为千夫所指,再无颜面存于世。
在骂声中,姬超始终面无表情,既无愤恨也无恼怒,仿佛在看一场无聊的大戏。
说来也奇怪,王室众人在城头怒骂,个个义愤填膺,却始终没有派甲士出城。究其根本,分明是底气不足,都是在虚张声势。
看透这群人的色厉内荏,姬超更不见惊惶,眼底浮现嘲讽之色。
等到对方骂累了,他才走到大车前,一把拽下草席,连同废王的尸体一起甩到地上,高声道:“姬永勾结犬戎,害死血亲,死有余辜!”
一言出口,城头的唾骂声戛然而止。
“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