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么?桓宣不敢确认,只是伏在床边仰头看她,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生孩子这么辛苦,他再也不要她生了。
“什么话呀。”傅云晚笑着摇头,“这样很好,我很欢喜。”
乱世之中寻一方安稳地,有他,有他们的孩子,有他们的家,让她一想起来就觉得心满意足,无数感激留恋。
反正再不要孩子了。桓宣心里想着,又道:“乳娘带孩子去喂奶了,孩子很好,很健壮,就是长得太长大,狼伉得很。”
实在是狼伉,大手大脚大个子,所以才害她吃了那么多苦头,要不是她那么盼着孩子,要不是孩子那张脸一看就是自家的,真想打一顿扔出去算了。
傅云晚愣了下:“不能这么说呢,孩子听见了心里多难过。”
“他懂什么。”桓宣咕哝了一句,却是没再反驳。
只是他既认定了如此,从那天起,一郎便得了这么一个评价。这一个月里桓宣几乎天天都如此说,怕她抱时累着了,嫌他吃奶太多让她辛苦,又嫌他精神异样好睡得太少,吵得她睡不好觉。总之样样都能挑出毛病,都能归结到孩子生得太狼伉——可也没见他少抱少亲。他总是嘴上嫌弃,心里喜欢。
傅云晚笑着又再伸手:“还是我抱吧,别累到你了。”
“小东西这点分量,能累到我?”桓宣道。
这会子,他又不嫌孩子狼伉了。
肩舆在正厅门前停住,桓宣扶着傅云晚下舆,与她并肩向内走去,厅中的宾朋立刻全都起身相迎,桓宣依旧抱着孩子,一向凌厉的目光此时带了笑,环视致意。
满月礼从来都是母亲张罗,母亲怀抱婴儿,父亲只要出席便好,偏他办得这么隆重,事事亲力亲为不说,到最后正宴时还要亲自抱着孩子露面,简直是绝无仅有了。许多宾客心里诧异,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谁不知道他极宠爱王妃,极珍视这头生儿子,为了母子两个近来战事都休了数月,专心伺候月子呢?
当下众人一起高呼:“恭喜晋王,恭喜王妃,小公子万千吉祥!”
“都坐吧。”桓宣点点头,一手抱着一郎,一手扶着傅云晚,心里柔情满溢,不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让凌越等人简直惊掉了下巴。眼前这扶着媳妇抱着娃,笑得嘴都合不拢的难道就是他们英明神武、不苟言笑的晋王殿下?不是吧!互相交换着眼色,想笑又不敢笑,憋得一阵阵咳。
厅堂正中设了榻,桓宣请陶夫人坐了,这才郑重把一郎交到她手里,躬身道:“请大舅母为一郎剃发。”
“好。”陶夫人含笑接过,拿起小剃刀轻轻剃了三下:“一剃平安,二剃吉祥,三剃如意。岁岁无忧,长命欢喜。”
傅云晚侍立在旁,看着剃刀划过,露出一小片碧青的头皮,她和桓宣头发都好,一郎随了他们,生下来就是一头乌油油的好头发,这孩子真是会长,专挑他们的优点呢。
三次剃完,陶夫人将胎发撞进锦囊里封好,交到她手中,傅云晚双手接过,交给阿金用玉匣收了放好,旁边桓宣连忙又从陶夫人怀里抱过孩子,夫妻两个一起躬身向陶夫人道了谢,此时满月礼最为要紧的剃发之礼便是完成了,众宾客欢声雷动,纷纷又说起了吉祥话。接下来该当抱着孩子在厅中巡视一遍,让所有人都看看孩子的模样,桓宣却突然说道:“诸位随意吧。”
他抱着孩子扶着傅云晚,再没他话转身就走,傅云晚满心里不解也只得跟上,出了厅堂时刚想问,他先说道:“屋里人多气味杂,别熏坏了你,再者小东西也还娇嫩,还是注意点好。”
傅云晚这才明白他的用意,她自有孕以来对气味格外敏感,他怕她闻到了不舒服,一郎太小抵抗力弱,原也不好到人多的地方待得太久。他虽然口口声声嫌弃孩子,心里却是关切得很呢。向他靠了靠,软着声音:“好,都听你的。”
都听他的?桓宣低低一笑,忽地凑过来,嘴唇蹭着她的耳朵:“那么晚上,也听我的。”
傅云晚猛地反应过来,又羞又急:“你真是的。”
桓宣无声笑着,这几天她精神好多了,就算那件事不行,别的是不是也可以想一想了?要知道他可是素了四五个月,那股子邪火要是发泄出来,简直是火烧连营。
既起了这个念头,便觉得这一天过得格外慢,桓宣等了又等忍了又忍,好容易熬到天黑,急急忙忙去净房里洗漱了回来,迎眼看见一郎的襁褓还在枕边放着,心里顿时一凉:“他都满月了,还要赖在这里睡吗?”
别人家都是乳娘带着睡,偏她心疼得紧,夜里总要亲自带着,这小东西能吃得很,每夜总得喂上一次,吵得她睡不好觉,更吵得他亲近不得,实在可恶。
傅云晚没猜到他的心思,还道他是嫌弃一郎总要半夜起来吃奶,笑着说道:“还小呢,至少要到一岁以后再让他跟乳娘睡吧,现在还是我带着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