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粮营地的上方是一圈半圆形的高地,此刻,火焰与月色的辉映之中,一道大旗从夜色中泼洒而开,展动飞扬,上面露出“明圣”二字。
大旗之下,一个戎装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声音宏亮,在静夜中瞬间惊起回响:“这是胡人哪位皇女来到?明圣军关海潮,在此侯你多时了!”
语罢,周围的草丛山坳之处,无数弓箭手从中钻了出来,手里持着弓箭、机弩。另有一部分火机营的人马分拨在她这里,她们九月末便离京、追随明圣军周将军、关将军驻守太原。
也差不多是在十几天前,明圣军完全替换掉了地方的边防军,边防部队被临时编入后勤和斥候当中,改换明圣军的服装、甲胄、武器,所以尘灰落满刀架,并不曾扫。
拓跋慈见状,神色呆滞片刻,知道中了埋伏,回首吼道:“快撤!快撤!”
然而山坳上,明圣军大旗下的传令官点燃火把,上下摇动,打旗语指挥全军,传递军令,即便在夜晚也能立即传达。顷刻之间,箭落如雨。
箭矢如飞星一般飒沓而来,寒光闪烁。拓跋慈大喊:“护驾!”跟着她的亲卫便上前来,用身体挡住射向二殿下的飞箭,但她的麾下部族、以及一种精锐骑兵却死伤大半,遍地尸首血迹。
就在拓跋慈被护持着掉头跑出五十步时,火机营点燃的“神火飞鸦”在夜中飞驰而出。轻竹编成的“乌鸦”拖着一尾刺目的焰光落入敌阵。
在极为轻盈的坠落中,火焰燃烧到“乌鸦”腹中的火药,猛然震起轰然一声巨响,血迹断肢、狂飙而起。
“我滴乖乖。”关海潮呆滞片刻,她一生善水,头一回用火攻,把自己都吓了一跳,“陛下给咱们拨了个什么军营,这是电母雷公的仙术?”
周少兰虽然沉稳些,但也并不知道火机营的行情,她跟着面露惊诧之色,道:“如此埋伏,怎能不让胡贼粉身碎骨、闻风丧胆。”
关海潮咂舌道:“大姐,你说主人怎么猜到会有人偷袭的,冷不丁就把我们派到太原来‘稳固军心、支援边防’。她怎么就知道真有人会来呢?”
薛玉霄称帝后,两人就已经改叫主人了。而且这称呼也经常在外人面前炫耀,以示自家身份与其他军队不同,跟皇帝更为亲厚。
周少兰道:“或许是猜的。主人看起来谨慎稳重,但实际上……她比我们想象中的都更善于博弈、乐于博弈。猜中了就是妙手,猜不中,不过多费些行军的粮食,并无什么损失。”
关海潮点头。
神火飞鸦从高处坠落,声势浩大,极容易令人失去战斗力。饶是野性勇武的胡人军士,也不由得两股战战,掉头就跑。
然而拓跋慈的近卫却对她很是忠心,为二殿下挡了许多必死之箭,被火器击中时,居然紧紧抱着她用身体抵挡冲击。
两人滚落马下,近卫背心被炸穿,火透甲胄,脏腑欲裂,她吐出一大口血:“殿下……快……”
拓跋慈推开她的尸体,抽身爬起来,按着腰间佩剑向来时之路跑去,她抢过一个部下的马,狼狈逃窜。这时,山坳上猛然传来一声高喝:“胡贼休走!关某奉大齐国主之命取你首级!”
喝声在夜空中回**。
周少兰道:“主人并没下……海潮!”
言语未及,关海潮已经猛然骑马携亲军冲下山坡,她已经封了将军,但浑身仍有一股匪气,只受薛玉霄、周少兰两人管辖约束,昔日为献给薛玉霄而断的发丝已经长出来一大截,因为不好盘发髻,所以粗粗地用布巾蒙起额头、吊成马尾。
她连头盔都没有戴,一身轻甲,手持一把势大力沉的环首刀,朝着逃窜的拓跋慈袭杀而去。
拓跋慈慌不择路,难以躲避,只得与她正面交锋,抽出胡刀来架住关海潮的进攻。
环首刀沉重一劈,爆发出锵然斩断铜铁之音。拓跋慈顿感掌心猛地剧痛,虎口向下劈开撕裂,血迹沿着手腕蔓延到战袍衣袖内,瞬间浸透衣衫,蔓延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连胡刀都顿时把持不稳。
关海潮与人联手之时,能逼得李清愁都处于下风,她实是一员虎将,见状更是舍弃了防御,根本不管周遭胡贼向这边抽来的刀剑,硬生生的穷追不舍,一刀削断了拓跋慈的臂膀。
一条手臂落在尘沙之上。
拓跋慈痛得悲呼一声,额头生出豆大冷汗。周围的胡兵连忙过来搭救,刀刃大多被关海潮的亲军拦下,只有一支弓箭飞射过来,“笃”地一声刺进她的甲胄缝隙内。
箭矢力道不足,没能刺到深处,只破了个皮。关海潮低头一看,大笑着抽出,高声道:“胡贼弓箭无力,已然弱矣!我等特奉至圣大天女、当今陛下之命前来讨伐剿杀,尔等犯我大齐土地,毁约弃盟,背信弃义,姑奶奶要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做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