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已经堆放了一些貌似穿过的衣衫。
“什么时候把我浆洗浆洗?”
“我已经在这儿躺了三日。”
“我是六日前的,谁都别跟我争!”
李荷心虚的挪开眼,余光瞥见床边的井天蓝布的包袱,伸了手把它拆开。
包袱里是四五件不同式样的云雾绡夏裳,据程小篼说,这种衣料是程氏布庄独有的,成品似烟雾一样,每年只能织出几十匹。往下翻,则是几件丝绸的肚兜。包袱深处还有一只甜白蕃莲纹胭脂盒,和几瓶子蔷薇香露。
她随意拎出一件夏裳和肚兜,又攥了一瓶子香露,踏出山洞,往汤泉池子的方向去了。
更阑时,天幕是蓝黑色的,月桂树的顶上缀着点点星辰。山里的夜非常宁静,偶有几声蛙鸣,以及细小的虫吟声。
李荷泡在池子里,雾气袅袅,蒸得脑子有睡意浮出,于是提议道:“要不,你唱几支山歌来听?”
明纹花松鼠背着身,立在白玉石砌的汤泉边缘,“抱歉,不会。”
“哦。”她也不愿强人所难,清了清喉,唱了一首以往在筮州听来的,关于渔女的歌谣。她的歌声婉转悠扬,清润的,甜甜的,在这旷野之上飘着,空灵旷远,渐轻渐渺,直到一曲落了,余音仍萦绕着,良久不绝。
明纹花松鼠听呆了。
夜晚的颜色悠悠的变深。李荷慢慢从汤泉里出来,穿了衣裳,又拿起蔷薇花露抹了抹,抬手一闻,还很香。接着,她给明纹花松鼠的身上也抹了些。
“我是男的,不用这个。”它言语中摆出拒绝之意,可身体却很诚实,依旧站那儿没动。
李荷笑吟吟的看着它。
渐渐的,又到了烁玉流金的酷暑时节,叶间细蝉作响。
李荷每每回了山洞,就褪了外裳,掏出苗氏给她的竹柄纱地堆绫加绣花蝶扇,使劲打起扇来,搁在几上的符箓被她扇得满室飘飞。
这日,程墨去她的住处,想找另一本古籍。谁知她坐在花梨木的罗汉榻上,只穿了一件蜜合色团花肚兜和亵裤,手中抱着一只小而圆润的青花水罐子喝着,里头盛的像是从山溪里打来的水。
他调开目光,缓缓走至书橱前,将它打开。
“师兄,我能和你一块儿看吗?”李荷放下水罐子,下了榻,朝他靠拢过去,“这些都跟天书一样,我自己看不懂。”
清甜的蔷薇花香漫过来,他不妨低眸一看,因她颈间的丝绳系得潦草,以至于蜜合色团花的丝绸料子也随之有些松垮,她又挨得很近,如许活色生香的一幕便不小心跃入他眼中。
程墨倏然闭眼,道:“把衣裳穿上。”
“可是,今年的暑天很热。我也想同你一样,不畏冷热的。”她软声说着,“这一年来,已经很努力了,还是破不了第四层……”
“修行遇到瓶颈时,可以闭关,就怕你吃不了这个苦。”程墨说道。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语气尤为认真:“师兄,我愿意一试。”
这番话倒有些出乎程墨的意料,他没留神睁了眸,见她脸上表情真挚而灵动,正安静地和他对视。
“衣裳。”他再度阖眼。
“哦。”半晌,传来衣衫的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