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内心里向着沈如春和元驰的,冯武对元蘅甚是不满。一边吐着嗑开的瓜子皮,一边摸着牌,气愤道:“真是气死老子了,家主和夫人信任我才将这些事交给我办,她元蘅是个什么东西,回来头一天就给老子找不痛快!这账对不上不是众人心知肚明的破事么?她在那较什么真?缺钱了就朝启都要,给那群公子王孙省什么米粮?被人当狗赶回来的,还拿自己当回事了!”
烛光昏暗,大概是瞧不清楚牌,没多大一会儿就输了个精光,冯武将自己的银子往外掏,才砸到桌上,便听见身旁那人呵呵笑着将银子揣回冯武身上:“您是总管,小的们跟您打牌怎好赢您的银子。”
这话听了满意。
冯武装模作样地推了两下,便顺手将银子又揣回去了,继续骂:“她那福薄的娘走得早,她还以为自己在衍州算什么人物呢。跟我在这算账要钱呢,呸,有也不给她。她活圣人心存百姓,我就不活了么?你们没听说么,她跟那些人可不清白,谁知道她……”
门忽然开了。
冯武满背的汗被凉风吹透。他正使唤人去关门,却发觉所有人都默然无声了。
回头看过去,正是提着风灯的元蘅。
她清秀的面容虽被灯映着,却着实看不清晰。
呆愣片刻,他顾不上自己手里的牌,慌忙就往地上跪。
“今日冯总管可不是这么说的。”
元蘅嘴角噙着笑,轻将风灯搁了个舒适地方,低头拢着自己的衣袖,“今日你说,这军饷是顶重要的事,你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在这中间做什么。看来这一到了晚上……十个脑袋就长出来了……”
凄厉的惨叫声在庭院中响起时,元蘅觉得口渴,还向那几个跟冯武打牌的人要了盏水喝。
她坐在藤椅上扫着底下被杖责的冯武,冷冷道:“捂了他的嘴。”
冯武忙求饶:“姑娘……”
元蘅斜睨了他一眼,纠正道:“谁是你姑娘?”
“大人,大人,小的真的知错了……您饶了小的。”
拎着手里的玉佩抛着玩,元蘅若有所思地问:“饶了?那你说一说,这些年除了克扣军粮,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了的。此中还有谁参与了,最好今日说明白,不然被我查出来报回启都,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诛,诛九……”
冯武痛得龇牙咧嘴,也顾不得体面了,便真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事都一股脑说了。但是他终究只是个小小的总管,那些比他位高之人所做之事他并不能知晓,说来说去也只是他这些年所做下的事。
元蘅饮了口茶:“不够。”
杖刑过重,冯武几近奄奄一息:“真没了,真没了大人,小的只知道这些,也只做了这些。旁的您就是打死小的,也实在是说不出来了。”
元蘅厌烦他这副模样,也知道这人不敢再瞒了。她从藤椅上起身,将手中的杯盏递给身旁的人,缓缓走下来到冯武的跟前,捏着他的下巴打量了下,闭眼松了手。再睁开眼时她眼底的冷意几近冰冻。
她重新提了风灯往庭外走:“依军法,杖毙。”
原以为只是小惩大诫,万没想到她真的敢对沈如春的人下狠手。有人想求情,元蘅却似预料到了一般回头看了一眼。眼风扫过去,便将那人的步子钉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