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痴回了东厢,抱着三个黄花梨匣子,去了上房。
不拘在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单看这匣子的卖相,王宁氏便晓得这些东西金贵。
道痴将其中一个推到王宁氏跟前,道:“祖母,这是十二房大管家方才送来的,是我生母的嫁妆,按照礼法人情当由孙儿承继,还请祖母代孙儿保管。”
里面的东西,道痴已经看了。除了三十亩中田田契外,还有嫁妆单子、银封与首饰。若是他下山前,大和尚没有赠他金叶子,或许他会从这匣子里拿银钱来贴补家用。可眼下,既然不缺银子,这个他就不打算动了,毕竟是小崔氏遗物,即便没有母子之请,也有母子之名,做个念想也好。
王宁氏点点头,道:“好,祖母给你保管,往后等二郎取了媳妇,再传给你媳妇。”
这回窘的是道痴,只是他不像顺娘与三郎那样面皮薄,恍然未闻地将剩下两个匣子也推过去,道:“祖母,这两个匣子是十二房长辈所赐,只是孙儿想着,这世上有吃亏是福的话,却没有占便宜还是福气的说法。礼尚往来,又是人情道理;孙儿年幼,若是受了那边长辈的重礼,实是无力回报,心下反而不安生。这里便求祖母帮忙,替孙儿却了这份礼。”
王宁氏闻言,神色微凝,心下已经恼了,倒不是生道痴的气,而是对十二房不满。
不管怎么说,从中午在宗房立了《继书》,道痴便是外九房的嗣孙。
十二房的长辈即便心疼这孩子,想要贴补,也当大人上门,亲自与她这个长辈说知,并且征得她的许可,才好馈财赠物。如今大人面也不露,只打发一个半大孩子带着管家上门,而且还越过自己,直接将东西递到道痴手中已经不合规矩。十二房官宦之家,哪里不知晓这些人情道理,不过是端着架子,心里没有将她这个老婆子当回事而已。
若是只牵扯自己一个,王宁氏才不会忍下这口气,总要到宗房说道说道,辩辩是非曲直;可是其中涉及到道痴,要是与十二房关系僵了,最为难的还是这个孩子。
老人家忍着怒气,道:“你可想好了,真要却了这份礼么?但凡做长辈的,都喜欢晚辈听话顺从。你固然有自己的想法,可拒绝就是拒绝,说不定就要落下埋怨……”说到这里,顿了顿:“我虽不知晓他们给你预备的到底是什么,可是凭着他们的身份,想来都是好东西。你若收下,说不得半辈子就吃喝不愁。”
道痴笑道:“难道孙儿就像是没出息的,自己都不能养家糊口?现下孙儿还小,会以课业为重;等孙儿大些,自然要背负养家糊口的责任。人皆有贪念,这样不劳而获的东西得了,对孙儿来说未必是幸事。说不定等这些挥霍干净,孙儿还会不忿自己得到的少了,生得陇望川之心。或是孙儿习惯了这样的馈赠,若是有一日那边断了供给照拂,孙儿想要自立,怕是也有心无力。”
老太太神色稍缓,点头道:“既是你打定主意,我明日便代你走一遭。你能想的明白,我也就不再罗嗦什么。”
祖孙两个撂下这个话题,王宁氏让道痴稍带,她自己起身去了里屋,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青色如意荷包,上面只有红线绣了个“福”。
“你明日要下晌才能回来,要在宗房待上大半日。身上总要备点银钱,该打赏的时候便打赏,莫要因几文钱受了奴仆的气。”王宁氏将荷包递给道痴,嘱咐道。
“谢谢祖母。”道痴双手接了,又听了几分教导,才回东厢去了。
躺在床上,道痴打开手中的荷包。里面有两块蚕豆粒大小的两块碎银,还有五十枚铜钱。他将荷包放下,从腰间翻出个小布包来,里面赫然又是一叠金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