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照声此起彼伏,黑洞洞的镜头像是成片漆黑的眼睛,它们兀自生成席卷一切的暗流,裹挟着空气中香氛和汗水的味道,使得宽敞明亮的场地也变得浮夸与难以忍受。
崔护不再维持笑意,只是在灯光和鲜花的簇拥下念完了提前准备好的演说词,这篇稿子写得极有水准,充斥着端正大气不失华丽的辞藻,在台下人的耐心用尽之际,正好读完。
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这样一个无趣的任务。
接下来会是另外的流程,问答的环节直接跳过,过渡到宴会和基金会内部的参观。
一如松了一口气的许多人,崔护麻木地走下讲台,脚步陡然一顿,在一个尖锐的问题前站定。
贴着不知名媒体标签的话筒有如一根愚蠢的闷棍,令他饱受折磨的神经隐隐痉挛,于是心脏也剧烈跳动起来,瞳孔扩张时,嘴边终于牵扯出一丝讥讽的弧度。
“华氏代表在邮轮绯闻事件后便鲜少现身,是在变相承认吗?身为好友,请问你对他的性取向怎么看待?”
“很遗憾,我对男人的私生活没有兴趣,反倒觉得你很有意思,”崔护清眸沉沉,骄矜美丽的脸庞扬起几分笑意,他直视着几乎贴至眼前的镜头,眼珠同玻璃一样的冷,“希望你能够学着做一个合格的记者,而不是连慈善和低俗都分辨不清。”
“你也认为另类的性取向是低俗的吗?这是否代表了基金会的看法?”
崔护垂眸看他,眼睑遮住一部分漆黑的瞳仁,有些慵懒的不耐,他的神色淡漠沉郁至极,却好笑似的解释道:“我不会轻易地将事物归类为低俗,相反,我只是反感不分场合随意叫唤的狗。”
会场很是有一阵吸气声响起,紧接着便是更加激烈的提问与拍照声。
崔护蹙眉冷笑,被场内员工簇拥着离开会场。
有如被豁开一条口子,场内的记者们也跟着潮水般涌出来,很快围绕在崔护的四周,黑压压的发丝几乎连在一处,令他几乎难以辨别他们的面孔。
拥挤的人群令他感到了厌烦和躁郁,或许里面会有一张失望的、苍白的脸,她满脸都是震惊与怀疑,很快又不带留恋地转身离去……
保镖强硬地挤开人群开出一条小道,崔护快步走入车内,冷淡地望着着车外的风景开始缓缓移动。
摁断江俨的来电和几乎铺天盖地的短讯,他有些迟疑地凝视着谢忱发来的信息。
谢忱:【订好一家球场,要不要一起?地址:……】
崔护有些诧异的挑眉,明明是有他的联络方式,又不像顾宝珠用老式的手机,却为什么会习惯用短信的方式联络呢?
很奇怪,他明明看过他的手机,完全是智能机。
不知想到什么,他同意了谢忱的邀约,让司机直接去约定好的球场。
目之所及,绿色的缓坡似乎延展到天边,平缓优美的起伏有如河岸边浮起的船舷。
谢忱正在一处缓坡站定,身着一袭深蓝色运动装束,宽松却没有丝毫的累赘感,优雅的外形下仿若连同朴素都变得高贵。
修长的身影在见到崔护时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真诚的担忧,“你还好吗?”
“我自然很好,”崔护淡淡地观察着谢忱的神情,眼中带着些许的疑惑,“我只是很好奇,你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是交个朋友而已,我感觉我们应该很聊得来。”谢忱弯了弯眼睛,脸上露出艳丽的笑意,阳光下有些刺眼。
顾宝珠的事情尚没有理清,甚至学籍的事……想到这里,谢忱仍然察觉到离谱,他只是在自作主张地“顺手”探求解决办法和真相而已,但却大费周章,拐弯抹角……
思绪过渡地很快,阳光下的云影拂过静静的绿茵,多余的想法一并被微冷的风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