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斋是几间草舍,清木楚这里所占的山里十分的平缓,进入当中才能感觉到起伏,若是站在灼云院往这里看,只是一大片绿荫。这里所说的山头其实非常低缓,更像是坡地。玉溪斋在清木楚的西侧,这里有道山泉名玉溪,因水质极清冽,溪底皆是白色如玉般的卵石不见半点泥沙,令整道溪泉如玉带而得名。玉溪斋正在山顶泉眼处,这里古树参天,大片的云杉,笔直而高耸。草舍错列当中,竹篱外是大片的草滩,环境十分的清幽。
玉溪斋这里也有大量的藏书,小小几间抱厦皆是椭圆形的草顶,正中的一间里面有桌椅竹榻子,边上有一间茶点室,两侧几间房有相应的生活用具,像是有人曾这里居住。正房里堆满了书,但不像是灼云院还设了高高的嵌墙书架,这里的书都堆着放在地上,像是也不怕虫蛀浸潮一般。屋里十分的干净,半点尘土也没有。七月随意转了转,发现屋后居然还开了块菜园子。她蹲在菜地边看了半天,倒是没发现什么异状。便老老实实屋里返回屋里等流火,随便拿了几本书来看,不知不觉竟入了迷。
七月在家的时候也看过不少书,爷爷年轻的时候曾想过考功名,不过落了榜就索性安心在家务农。后来到了她爹这一代,她爹就不喜欢读书写字。爷爷只得她爹这一个儿子,她几个姑姑早嫁到外乡,走动的也很少。她在村里招人嫌,让她也没机会在外头跟孩子们疯玩。只得跟在爷爷身边,也正是因此,倒也算是早早的开始念书识字。
村里小孩受了大人的影响,见天追她后面骂她是扫把星,弄的七月大些以后除了帮家里干活以外,就天天窝在家里看那些书。
没书看了,连爷爷当年写的应试文也看,极生僻的字也认得不少。这样一来,也算是加强记忆。初始是瞧的多就会背,后来很多东西她是看一看就记得。
流火到达玉溪斋的时候,见院子栅门敞着,七月正捧着一本书坐在正中一间屋的门槛上看。院里有两株龙爪槐,如同张开两柄大伞,在七月的头顶上空交织。阳光细碎从叶隙间洒落,星星点点的投映在她的头上身上。她坐在这里是因从这里可以看到门外的小径,她双膝并的紧紧,手肘支着膝头,端着厚厚的书本却是一脸的专注与宁静。耳畔的碎发有几缕垂落下来,带着细小的碎光轻轻的浮动。青山碧水,高天流云。她细瘦的身影嵌在当中,活化出一幅田园风情图来。她是那最乖巧的孩子,在静静等待迟归的家人。
流火从未见过她沉迷书本的样子,让他觉得她可以安静的在这里坐上一百年!与之前上京的时候,那个见什么都新鲜,顾前不顾后,下楼都会把店小二撞得七昏八素的夏七月可谓是判若两人。
其实二者都是她,流火知道,最初进灼云院的三个月她就是这样过的。她可以足不出院,也能找到许多乐趣。她也可以独自一人,背着包袱踏过茫茫荒丘,一路来到京城辉阳。
七月听得栅门响,伸手捋了耳鬓的发抬起头来。见流火身上肘上缠的枝叶,合了书站起身低呼:“东家,你……”
“给它换个地方,这几天咱们住在这里。”流火说着把紫檀剥下来甩在院里,它一沾了地马上便如蛇一般乱爬,一会的工夫已经抓住七月身边的龙爪槐,开始一圈圈的攀缠,根茎深深扎进土地。
七月本来是打算帮它再找个地方种一下,结果一见这情景整个人都呆怔住。她这几天都亲呢的叫它“优优”,她也知道它的枝条不时的乱甩乱缠。但这种已经完全像动物似的在院子里自己找个地方把自己栽进去的方式,还是让七月看得连呼吸都快忘记了。直到流火一边掸着袖子一进了正中这间屋才有些回过闷来,回头问:“住这里?不回灼云院去吗?”
流火进了屋舍,四下打量一番,这才低声说:“它这两天就快变成人了,你可以亲眼见识到了。”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做点事。省得以后自找麻烦。”
七月听得稀里胡涂,不由的又偷眼看外头的紫檀优梦。流火看着她的神情又说:“之前你任它攀缠,它完全是照你的样子来化形。不仅仅外貌体型,以致骨骼脉络,它都想跟你一样。如果它真变成这样,那就是大麻烦。若单只是长的像也罢了,万一真让它把脉都化的跟你一模一样,到时你可就……”流火说着冲身边的椅子指一指,“我长话短说,你好好记住就行。”
他态度依旧,淡淡的口气,神情也没什么大变化。但七月也不知怎么搞的,心一下悬了起来,隐隐觉得眉头都有点跳。像是有什么倒霉事又要发生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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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久久都没回过神来,驭灵之说,她从未听说过。爷爷曾去过凌佩,也不曾跟她讲过半点这类传闻。但是她信,她的信的原因不仅是因流火所说。而是她见过无仰臂弯上的小红花印,她见过那小小的红点是如何在他肘间绽放,拉长血线如何达到指尖。而当血呼之欲出的霎那,地上的泥土便因此有了生命般的受他的牵引召唤。现在想想,这样其实就是流火口中的驭灵!
这是无仰与生俱来的能力,曾被当成怪物。但无仰也说过,后来才知,这世上与他一样的人有很多。但她没有,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小红点可以催出这样的力量,更没有办法在没有伤口的情况下让鲜血流淌出来。难道说这样也能驭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