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债销,这鬼仆契没有续订上,自然断裂了。
潘垚走到那一尊旧神面前,打开藏脏洞,果然看到里头搁着一双的眼。
是木头做的,圆溜溜的两颗,木褐色的眼白,眼珠却似一圈圈的木纹,颜色有些深。
潘垚想了想,打鬼棒一扬,断了这千目种子和江云稷之间的羁绊。
然而,这种子和影鬼却缠绕羁绊深厚。
只见影鬼成为薄薄一层,有丝丝黑雾和千目种子交缠,像眼睛的血管,也像黏膜,甚至,因着影鬼的戒备,千目树的种子那一圈圈如年轮的眼珠也瞪着潘垚。
同仇敌忾一般。
潘垚愣了愣。
这种子——
和江云稷相比,它竟然更喜欢这影鬼吗?
“怎么了?”江云稷听空气中很安静,微微侧头,询问潘垚。
潘垚:“没什么。”
她几经思量,又转头瞧了瞧谢予安。
想起了他曾经和自己说过的,修行中人从心而欲,自在肆意,到底还是依着自己心底的意思,和拘着蓬头鬼娃娃一样,落了道监察的符箓在这影鬼身上,而非剥离了它和千目树种。
“以后可不能做恶事,心怀恶意的吓唬人也不行。”潘垚摊开手,瞧着手中那两粒千目树种,神情认真地叮嘱。
“心眼别小,做人做鬼做精怪,咱们都得心眼大方一些,这样,路也能走得宽一些……去吧,好好扎根修行,瞧到不公平的事,能搭把手就搭把手,说不得以后有了机缘,你还真成了小神呢。”
“哄别人的香火有什么意思呀,得有自己的香火。”潘垚笑着又嘟囔了句。
说完,她掐断了灵炁束缚,只见流光一闪而过,影鬼裹挟着千目树种,转瞬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天际。
“这是——”江云稷惊讶。
潘垚将手中的打鬼棒挽了个棒花,没有和江云稷解释过多。
影鬼已是残魂,尤其在被妙清道人拘着惩罚时,那魂魄更是七零八落,意识只些许残存。
它攀附着千目树种留存,而千目树生极寒极北之地,本就喜阴,也正因为这,在影鬼和江云稷之间,虽然江云稷以灵炁炼化了它,它也更喜欢影鬼,心生亲近。
两个存在都只是懵懂的灵智,相互交缠,相互依靠……更是成了一体。
倘若强行剥离了影鬼和千目树种,只怕那影鬼也无法投胎,便是投胎,也只是孑孓蜉蝣……
潘垚心有不忍。
她见过山茶花树和残魂成花鬼,也许这影鬼,在时光流淌之下,它也能和花鬼阿茶姐姐一样,成为一个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