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一日,是迎春出嫁的日子,早在三天前,贾家上下就忙的脚不沾地了。
一应的摆设器皿,招待来客的茶水宴席,各处的人员调度,都得王熙凤一一过目。不过好在邢夫人、李纨和探春等也帮了把手,分管了不少不甚重要的琐事过去,省了王熙凤好些精神心力。
越是临近正日子,贾家便越是忙碌,一波一波的亲戚故旧,下属管事,络绎不绝的来到贾家,为迎春添妆道喜。迎春的嫁妆也悉数摆了出来,一个个大箱子,都装的满满当当,手都插不下去,可见实在,看得大家交口称赞。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在王熙凤看来,这话可真是一点儿不错。
比起上一世迎春出嫁时候的凄凉无奈,这一世但凡是与贾家沾亲带故的,没有一个拉下的,都来了,且给的添妆礼也格外丰厚。其中最大手笔的,就是薛家了,足足给了三千两银票的压箱礼,惊呆了一群人。
不过照王熙凤看,这礼也不重,单凭迎春当初几次三番带着薛宝钗进入上流圈子,帮她结识了许多贵族小姐,就不是三千两银子能办成的。换成别家或是别的途径,只怕薛王氏捧着三万两银子,也办不成这样的事情来。
薛宝钗在小选中被选入宫中,已经做了三公主身边的女史了,所以这次迎春出嫁,她并未前来。不过她还是托薛王氏送了添妆礼来,是一件玉雕,金枝玉叶。寓意吉祥尊贵且不说,难得雕工也极好,乃是薛家压箱底的好东西,本是薛父特意给薛宝钗攒的嫁妆,可见其用心。
这场婚礼的盛大热闹且不必说,等到新娘子终于被贾琏背出门,坐上花轿后,王熙凤这才寻到机会,让林如海和林清见了一面。
两人年纪差了十多岁,可见面的时候都不由得愣了愣。
林如海看着对面的林清,略怔楞了一会儿,才道:“先昭明侯与我说的时候,我还只当是玩笑,原来真的有这么像。”
林清却有些拘束,他如今的身份虽然不是商户,但也只是个小地主,对着林如海这等高官实权人物,自然不免觉得低了几分。
见他实在拘束,林如海接着说道:“我幼时曾经听父亲说过,我们家自来子嗣单薄,五代以来连个兄弟都没有。独我这一辈,从前因为父亲的某些缘故,据说我是有个兄长的,可惜才刚三个月大,就在林家的一次内乱中被偷了出去,遍寻不到了。家父家母找了好几年,终是没有消息,我母亲暗自垂泪许久,后来才死了心。”
林清沉默半晌,随即有些踌躇的问道:“不知林大人的兄长,是何年何月走失的?身上可有什么记号和信物没有?”
“四十七年前的四月初七,身上裹着的是红色云锦绣石榴花的襁褓,还有一个蝙蝠状的长命锁,上面嵌着长寿石。”
林如海回答的十分流畅,一看就是牢牢记在心底的东西,半点都不曾犹豫磕绊。
林清却道:“家母说,她是在通州一处野地里发现了我,当时我浑身一无长物,只有一片粗布包裹,不过长得还算白净。家母那时刚刚承受了丧子之痛,偶然听到我在啼哭,便抱了我回去充作亲子教养,我也是去年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并非亲生。”
“家母捡到我的时候,并未见到什么云锦襁褓和蝙蝠长命锁,这般说来,在下和林大人家,应当是没有什么牵扯的。”林清淡然补充道,“且虽然也是四十七年前,可也不是四月初七,而是四月初十了,各方面都不对,应该是我们弄错了。”
还不待林清把道歉的话说出口,林如海却激动的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弄错!”
见到林清诧异的眼神,林如海略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你们没有弄错,襁褓和长命锁,其实并不罕见,远的不说就说贾家,哪个孩子没有几个类似的东西的。但是另外一件我没有说出来的,才是关键,我那素未谋面的兄长,额角有一颗黑痣,左耳耳后也有两颗黑痣!”
林清呆立当场,只想得起伸手摸一摸自己脸上的痣,旁的反应一概皆无。
居然,自己居然真的是姑苏林家的子嗣!
林清情绪激**之时,林如海也没有镇定几分,不过还是强压下去,勉强保持平静的说道:“今日是贾家二姑娘的婚宴,我稍后还要去慎郡王府赴宴,实在是抽不出空来。不过您放心,等到宴席结束,我便前往贵府拜访,还请府上老太太和老太爷稍等片刻,最迟戌时三刻,我必能到府上拜会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府上休息?”
林清连连摇头:“不影响不影响,犬子和我那儿媳,一早就前往慎郡王府了,也得到戌时左右,才能返家的,说不定还能和林大人碰面。”
林如海这才笑了:“如此便最好了,我在那边若是能见着您家公子,只怕还能与他同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