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越来越近了。
柚花裕姬撩起帘子往外看,路上的行人逐渐变多,声音像煮沸的水,逐渐嘈杂起来。
有一个穿着月白色和服的少女,在一旁的屋檐下躲避毒辣的日光。她没像时下的女子一般涂黑牙齿、敷白俏脸,竟出水芙蓉般的清丽来。
她不适地伸手挡住仍然洒到脸上的阳光,轻轻蹙起眉。
只一眼,柚花裕姬就看到了她。
略微有些眼熟。
像谁呢?
柚花裕姬忽然命令里梅:“去神窑。”
驾车的里梅并未立刻答应,而是回头看了宿傩一眼,见他没反对,才恭声应道:“是,柚花大人。”
柚花裕姬看到他的小动作,不爽地啧了一声。
宿傩懒懒散散靠在马车内壁,长腿随意伸出,他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白眼狼。
马车隐没在小道中,远远的,万千峰刃直立,刺入云霄。
千仞绝壁的最险处,建着一座阁楼。
只是那古朴大门顶端的牌匾颤颤巍巍,还被火烧去了一半,余下的一半,也被熏的焦黑,再也看不清上面题了什么字。
柚花裕姬径直出了马车,也没去管宿傩里梅二人,纵身几个起跃,便立在了绝峰之巅。
自从她屠尽神窑数千人后,无人敢修缮阁楼,此地竟像荒废了一般,残垣遍地。
入了门,是高约万丈的石壁,隐约可见干涸的血迹,与苔痕交叠在一处。
最中间的位置,曾经挂着一个被剥去皮肤、血淋淋的女人。
大约是想昭告天下,冒犯神灵之地、欺瞒漫天神佛是什么下场。未曾想,柚花裕姬几次三番故地重游,反将奉天命的“神使”们杀了个片甲不留,以致平安京众多世家一瞬消失匿迹。
柚花裕姬只是抬头看了看,脚步一刻未停,走到山崖深处,拿起一柄剑。
这是一把足足七尺的骨剑,触手温润如玉,转动间,隐隐流光闪过,宛如天悬孤月。
月白色的剑身极薄,丝丝宝石红般的纹路印刻其中,更显肃杀。
那般怯生生、弱小的女子,偏偏被人做成了这种两边开刃、单纯只为了“杀”而生的兵器。
柚花裕姬握着剑柄,好似交握着温润肌肤一般,刹那融于血肉,恍若一体。
宿傩看着她带回来的剑,不由嗤笑一声:“无用之物。”
“专程跑过来,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
柚花裕姬竟然罕见地没有同他争论起来,而是摸着剑身,若有所思道:“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名字?真是可笑啊,只不过一个称谓而已,你竟然会为了这种事情伤神?”宿傩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柚花裕姬没吭声,剥开自己的胸腔,将那柄长剑放了进去。
好似身体原配的骨头一样,血肉亲亲热热地厮磨上去,剧痛也在刹那消失,好似胸腔里长出了一双手,正在温柔地抚摸被烈火灼烧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