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那摆摊的老妇人看到了她,问:“娘子,买些纸衣吧?”
施菀走上前去,在那纸衣里看了看,挑了一堆小一些的纸衣,并一些纸钱、元宝,让老妇人算钱后用自己的披风包了纸衣回马车上。
她陡然想起,如果是未出世的孩子,会有魂灵吗?如果有,会在那边觉得冷吗?
每年清明中元或是其他节日,她都会回施家村祭祀过世的家人,却从来没想过要给他烧点什么。
就算冷,他也无人托梦吧,给谁托呢,这世上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就算是他的亲生母亲,也是将他杀掉的那个人。
待夜幕降临,她独自拿着包袱,避开陆家人从后门出去,走一会儿,便到一个僻静的荒地,她之前来过这里,常看见一些烧过纸的痕迹,全是那些旅居异乡、不方便祭祀的人烧的。
荒地里不见一个人,只有微微的风将树枝摇得“呜呜”响。
她放下包袱,正要将包袱打开,却听身后有动静,警醒间立刻回头一看,竟是陆璘。
惊得她连忙将包袱又收了起来,下意识道:“陆大人怎么来了?”
陆璘走到她面前来,蹲下身,看向她:“我和你一起。”
施菀一怔。
联想起一个月前他与陆夫人的争吵,以及后面他异样的举动,她猜测他是知道了孩子的事。
可她却不愿他这时候凑过来,回道:“不必了。”说着就拿起了包袱要离开。
陆璘起身拉住她胳膊:“为什么?”
施菀按着手上的包袱,偏过头没去看他,声音泛着冷:“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陆璘深深看着她,沉声道:“我想让他知道,他不是被父母有意抛弃的,他的父亲母亲都爱着他,没有厌弃他的到来,直到现在,我们还在想着他。”
施菀回看向他,身子忍不住颤抖,最后双眸慢慢湿润,不禁流下泪来。
“怎么会呢?”她哽咽着反问:“没有谁想要他来,那一夜是酒后乱性,肮脏、可笑;那是国丧,大逆不道;他的到来是耻辱,是灾祸,他就和我一样,没眼力,不合时宜,我不要你假模假样过来哀悼,我与他都够不上陆家的门槛,我们也不需要!”
陆璘一把抱住她,她要挣扎,却被他牢牢拢在怀中。
“我知道你在怪我,用这些话来报复我,我认下,是我的错……但我没有酒后乱性,我是酒后露真情,可我却不懂。那是我和你的孩子,他怎么会是耻辱?他一定与你一样坚韧善良,一定不会像我一样孤傲自许……失去他,是我的损失,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一个像他那样儿子,或是女儿。
“菀菀,我没有假模假样,你和他都是我在无知时错失的最重要的东西,我迟到了许多年,但还是想告诉他,我爱他,怜他,想他。”
施菀不再挣扎,在他怀中痛哭出声。
他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温暖与力量都给她。
“为什么不告诉你看不上我,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不将我赶出去……那样我就会懂,就会走,就不会越陷越深,不会沦落到后面的地步……”
施菀痛哭:“你故意去侍疾,不愿碰我,你永远不知道你们府上人怎么看我,永远不知道我怎么熬过一日又一日,我不是不知廉耻,我是走投无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以为只要和你圆了房,一切都会好,就算你仍然不理我,只要给我一个孩子我就能熬下去……可那样,只换来你的嫌弃……
“原本在家乡会有很多人喜欢我的,可在你面前,我就那样不堪,那样不入你的眼,也不入所有人的眼,我好像哪里都错,哪里都让人瞧不起……
“我盼了三年,就盼一个孩子,你不会知道他的到来对我意味着什么,那是三年的梦,是后面的一辈子,可是你们不让我生下来,我是他的母亲,却那么懦弱,保不住他……”
陆璘抱着她,眼中的泪水也滴到她头顶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