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柠在家呆着,白日陪莲姬做做针线说说话,下午时候带着人去杨家将安奴接回家,顺便跟杨夫人聊聊天,天气不那么热的时候,她还挽着莲姬到市集上走走逛逛,别提小日子过得有多滋润了。
莲姬除了操心女儿的婚事以外,在生活上可称得上处处顺心,之前儿子白日去上学,女儿在纪宫十天只能出来一次,她一个人在家,难免心里发慌,即便有鹂姬陪着一起,这种惦念孩子的心情仍然不能排解,现在好了,女儿每月一半时间住家里,一半时间住宫里,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鹂姬天天看着莲姬和夏柠两人母慈女孝和乐融融,心里不由抱怨起纪王来,怎么同样是从宫外认回的女儿,还给人分作三六九等呢?就因为夏柠要嫁的是齐国的太子,他便大方允诺她出嫁前半月在家,半月回宫,可平娘却要老老实实按着以前定下的规矩,每十日才能出宫一回。
分明大前日平娘回宫前她特意叮嘱过的,让她在纪王面前说说好话,求求他,好让他松松口,允准她也像夏柠一样可以在宫里宫外轮着住,可这又过去了几天也没见平娘再出宫,想来也知道纪王肯定没答应平娘的请求。
所以她心里有气有怨,对夏柠的感观也颇为复杂,一方面,她羡慕嫉妒夏柠得纪王偏爱,不仅给她找了个绝无仅有的好婚事,还在生活上处处关照她,纵容她,另一方面,她又深知夏柠今后身份不凡,提醒自己千万要跟她处好关系,不能轻易将人得罪了,尤其在言语举止上不能将心里的不满情绪带出来。
这两重情绪轮换翻涌之下,她每每见了夏柠,心里憋屈着,脸上还得疼爱讨好地笑着,险些没将她弄出病来。
这人啊,不能比,一比就容易心态失衡,鹂姬就是这样,原先只希望女儿嫁个不差的人家,幸福和顺地度过一生就好,可杨家的婚事没戏了,女儿又被许嫁到魏国,加之夏柠的婚事就要定给齐国太子,同样是庶出的王女,两人婚事相差悬殊,她心里的不甘和野望就又升腾起来了。
平娘倒是还好,先前因为杨故安的缘故,她疏远防备过夏柠一阵,可眼下她的婚事定了,她对夏柠那些潜在的细微的敌意便淡了,甚至有时还觉得自己先前的做法有些小人了,所以在和夏柠相处时比以前真切了不少。
当然,她也羡慕夏柠将来能成为一国太子妃,甚至王后,可她知道自己的斤两,她的性子不比夏柠讨人喜欢,样貌也和夏柠不能相比,让她做个公子夫人她都怕自己做不好,遑论成为一国太子妃?
和她一样有自知之明的人不多,朝华便是那个没多少自知之明的,自王后向她透露了换婚的打算后,她就一日日掰指头算着赵使什么时候能到樊城。
终于,在夏柠出宫小住的第九天,樊城迎来了一行风尘仆仆的赵人,赵人中间还夹杂着两个面貌普通的阴家部曲,正是他们一路快马加鞭,在离颖水不远百里的小城中接应到了赵使一行,并成功和公子显的人搭上了话,将纪王有意把昭宁公主许婚给齐国太子的事告知了对方。
公子显这次专门派了他母家的一位表兄过来,让其帮自己看看美名显誉天下的昭宁公主是否真的如传言般倾国倾城,世无其一,并嘱托他定要办好这次差事,将婚书上默认的朝华公主改做排名最末的昭宁公主。
公子显别的不行,在讨好赵王和看他脸色方面可谓历练得出类拔萃,不然赵王也不会那么宠爱他,在赵王心里,这个儿子虽好吃好色,但他长得像自己,又有眼色,笨笨拙拙地还挺讨人喜欢。
就拿这次公子显想要在和纪国的婚书上动手脚来说,他很有眼色地没在赵邹战事正酣时拿此事去烦赵王,而是在赵国大获全胜,赵王心情愉悦时上去试探。
且他说话时很有技巧,先是直言自己只是一介庶子,配不上纪王的嫡出王女,怕人家嫁过来看不起他,将自己说得委屈巴巴,后又是说自己相貌风仪不佳,外面人多有嘲笑,所以想娶个长得好看的妻子,这样一来,他将来的孩子也就能生得好看些。
他还拿赵王和云夫人来举例,说自己的七弟,也就是赵王和云夫人生下的儿子,那真是生得仙姿玉貌,长相几乎全随了云夫人,他说自己将来也想要个长得好看的孩子。
当然,这话潜意识将赵王的相貌也贬损了一番,不过赵王也不甚在意,他当年可跟儿子的想法没什么两样,一众兄弟中,就他的相貌粗笨矮壮,所以后来他找的女人几乎全是美人儿,尤其是云夫人,瞧瞧,即便他生得不好看,可找的女人好看,生出的崽子还不是跟仙童一样。
唯独这第四子,按说他的母妃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可这孩子偏偏不知怎么长的,竟是像足了他,因为这样的缘故,纪王从小就偏疼他几分,知道他好吃好色也纵着他。
所以梁显这么一说,纪王只略作思忖便应下了他之所求,一来,邹国全境已落入他手,纪国不久便是赵国的邻国了,正好以换婚之事试试纪王底线,看他能不能容忍他们的临时换婚之举,一来,对于赵国来说,纪国不足为虑,纪王的嫡女庶女对他来说没甚区别,他乐意成全自己儿子的念想。
于是赵国使臣一行就拿着新鲜出炉的婚书出发了,路上行进了一个多月,他们才终于来到了纪国王都,樊城城下。
“这樊城不如我们赵都来得气派啊!这城门就和赵都相差甚远!”公子显的心腹从车窗中探出头来,一点儿也不避讳阴家的两位部曲,贬损之语随意便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