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长安城的无数小官员们才是最难的一批人,一年到头过得如履薄冰。逢年过节还得勒紧裤腰带,从本就不多的俸禄里再省下一点钱来孝敬上司。没办法,大家都这样,你不跟着送,那上司能给你好脸色看?要是惹得上司不开心,给你穿小鞋,你还能开心起来?
读书人寒窗数载,都有个考取功名,让妻儿不再受苦,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理想。可一旦他们真正踏入这朝堂,他们才会知道寒窗数载,改变不了自己那时的无知。
陈东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的一个朋友。其实也谈不上朋友,那时自己和他都是刑部主事,平时接触的比较多。
后来他们遇上一个案子,礼部尚书的长子醉酒后失手打死了一个酒馆伙计。
这酒馆伙计家境贫寒,家里还有位七十岁的老母亲。这伙计的老母亲也是毫不畏惧礼部尚书的威逼利诱,坚持要严惩凶手。
礼部尚书见状暗中送来一大笔钱,陈东犹记当时礼部尚书见自己犹豫要不要收下时,所说的一番话。他说,“小伙子,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在看到这堆钱的时候,他们有直接拒绝的,也有直接收下的。不过很少有犹豫的,犹豫代表你在思考道理。我很欣赏你,因为你有做官的天赋,所以我提醒你一句,这钱是给你的,也不是给你的。”
礼部尚书最后没有拿走桌上的钱,他对着钱看了一夜,第二天他把钱留下了一小部分,其余的全给刑部尚书了。刑部尚书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去查一个新案子,眼神充满深意,他立马说,要不自己把手头上的案子放了,刑部尚书大笑着点头。
而他的朋友依旧在追着这个案子不放,后来他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他的朋友,一打听,才知道他朋友死了,死在了自己家里,捕快简单检查了一下说是盗贼入室,为财杀人。虽然他们搜了半天,也没从那间矮小的土胚房搜出一吊钱。
他的一双儿女哭的很伤心,他的尸体被用草席包裹着,因为没钱买棺材,最后草草挖了个坑埋了。
再后来,他听说他的儿女也死了,埋在了他的坟旁边。
过了很久,有一年清明,他想着去上柱香,结果在山头找了半天,野草萋萋,却没找着他的坟。
这朝堂之上,有几个不是读书人啊。谁不会写这礼义廉耻四个字?谁不懂知道这百姓疾苦?这朝堂不缺聪明人,谁都是在装傻子,只是有些人装的太像了,就成了傻子,有些人装的不像,就被揍成了傻子。
“我今日还有一件事要请大家来议一议。”
陈东收回思绪,这才发现简福不知何时已经被带走了,王道凡依旧面无表情。
“明日,二皇子就要前往天子山封禅登基,请各位将要随行的官员做好准备,明日辰时于西城门出发,诸位意下如何啊?”
“我等没有意见。”百官齐声说道。
“退朝吧。”王道凡淡淡说道。
百官陆续散去,大殿逐渐冷清,何圣白慢慢走向王道凡。
“何大人有何贵干?”王道凡笑问道。
“这一次我是不会放人的,希望丞相大人好自为之。我大理寺的监狱不是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
何圣白留下话,便转身走了。
王道凡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一旁的姜若霆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道,“这倒是个刚直的性子。”
“石头的棱角太多,磨起来就更痛,石头自然会弹起来。”王道凡喃喃道,“但是磨了第一下,自然就会有第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