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海涛沉默了许久,手里的香烟燃烧殆尽都不知道,直到烟头灼烧到手时,他猛然惊醒,下意识扔掉手里的烟头,发狠地用脚使劲碾了碾,像是再给自己打气,接着才道:“最初引进的民间资本是锦江集团。”
“锦城地产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夏远缓缓吐出滞留在嘴里的烟雾,微眯着眼睛问道。
“是锦江的子公司。”
夏远点了点头,掏出烟递给吴海涛,又主动给他点上,等他深吸一口平复下心情,问道:“你觉得江口纺织厂的问题在哪儿?”
“我不是很清楚,当初改制时我起初是在谈判组里面,后来因为意见不合就把我调出来了。”
“你当时应该是副厂长吧?”夏远看了他一眼,这话不言而喻,想要把吴海涛弄出谈判组,想来应该是一位极为强势的人物,不然这位不会发配史志办坐冷板凳。
“当时纺织厂虽是市国资委直管,但由于连年亏损,市里是不太想管这个烂摊子的,所以厂里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吴海涛点了点头,接着道:“99年下半年厂里就发不出工资,甚至员工还闹了一次罢工,所以市里急于想甩掉这个包袱,只是象征性过问了下谈判流程,拍板的还是我们几个厂领导。”
“锦江集团那边开价很低,占股49%,实际上只出了20%股份的钱,我和几个人不同意,然后就被调离谈判组,理由是不顾大局,后来厂子改制完成后,我们几个人就被调回了市里,留作他用。”
夏远心想这位当时被调离谈判组大概是很不服气的,但后来厂子起死回生了,这就让那些人有了进一步打压他的借口。
等到过了些时间,那些领导们也就彻底忘了这些人,吴海涛就这样被搁置了十多年。
“那后来呢?”夏远心想这位总不至于说了这么一大堆什么发现都没有吧。
“后来,厂子起起伏伏,又引进了好几家民间资本,这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
“哪儿奇怪了?”
吴海涛不放心地左右看了看,这才道:“后来引进的有一家民间资本背后的老板是原厂的财务总监,另外,05年底,纺织厂位于市中区商业街的纺织大厦也莫名其妙易主了。”
纺织大厦夏远倒是很清楚,那是市纺织厂最红火时期修建的商贸大楼,位处市中区寸土寸金的商业街口,不过在08年灾难后推倒重建了,现在是锦城·时代广场世贸中心,涵盖商务办公、会议中心、精品酒店、餐饮、健身、游泳等多种功能的综合性大楼,在滨江万达没开起来前,锦城商场一直是江州的地标建筑。
即使在滨江万达开起来以后,锦贸中心依旧平分秋色,号称有钱人的销金窟。
“还有一点很奇怪,我打听过了,江口纺织厂虽然连年亏损,但产量却稳步提升,这根本不科学。”吴海涛说到这儿,犹豫一下,才道:“我怀疑有人截留了大部分本该属于纺织厂的利润。”
“这一点确实很奇怪。”夏远眼神微凝,正色道:“有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吴海涛摇了摇头,“除非能拿到这几家企业的财务报告……”
夏远点点头,抬头看了眼月朗星稀的夜色,说道:“时间也不早了,这样吧,麻烦吴主任你写一份详细材料给我,我找个机会和书记提一下。”他没说自己已经在查江口纺织厂的事了。
“好,我回去整理一下就发给你。”吴海涛笑着点头,他就等这句话了。
夏远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另外,麻烦吴主任把这些年从纺织厂出来的领导干部的名单也给我一份。”
听到这话,吴海涛瞬间神色一凝,踌躇片刻才点头。
……
看着吴海涛骑着雅迪电动车消失在昏黄的路灯下,夏远蹲在路边抽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