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岁那年亲生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没多久我妈带着我改嫁给一个社会背景很复杂的男人。
我喊他张叔,随我妈从四面通风漏雨的小平房住进他买的大别墅。
隔年我妈给张叔生了个儿子,取名张耀杰。
给弟弟摆满月酒的时候,张叔的兄弟、手下全来了,足足摆了五十桌。
那几年,张叔去哪儿都呼朋唤友,身后一群小弟跟着,可谓风光无限。
但随着国家开始“严打”,张叔的生意受到重创,他的产业接二连三地关门倒闭,债主们开始上面逼债。
我十岁那年,一天晚上我妈带弟弟出去遛弯,我和张叔在家看电视,一大帮地痞突然冲进家,四处乱翻。
他们在卧室找到保险箱,为了逼张叔交出钥匙,一个地痞抓住我要挟张叔。
我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瑟瑟发抖,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到张叔发出“啊”的一声,被一个男的从腰后抽出的匕首砍掉了一根小手指。
那血肉淋漓的手指只连着一层薄薄的皮,挂在那儿,可怖至极,我只看了一眼就吓晕过去。后来听我妈说,我发了整整三天高烧,一直昏睡不醒,把他们都吓坏了。
自那以后,我坚持搬到姥姥家去住,只有周末才肯回家。
姥姥、姥爷纳闷,问我为何不跟我妈他们住大别墅,非要跟他们挤在老破小的筒子楼里。
我撒娇说就是喜欢跟他们在一起,其实是想避开继父,看到他就会想起那血腥的一幕。
这也让我从小就意识到,人只要平安活着,就比舔血求富贵来得安稳。
我一点都不贪恋张叔的富贵,甚至有些怪母亲找了这么个不安分的男人。
真不想跟这种人扯上关系,更难以忍受的是他身上那股子不上道的痞气,像基因一样传给了他儿子。
我弟一入小学,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小霸王”,老师动不动就叫家长,我妈没少跑学校挨训,给他收拾烂摊子。
我那会儿正值青春期,本来就莫名地烦躁,家里出这么个“混世魔王”,更让我厌烦,不爱回家了。
我把所有精力用到学习上,功夫不负苦心人,考上一所985的重点大学。
张叔觉得颜面有光,要给我摆席庆贺,被我回绝了。
我一点都不想沾他的光,成为他炫耀的工具。
这时的张叔已经还完外债,转型做起正经生意,经营着几家饭店和KTV。
在我临近毕业时,他检查出胰腺癌。
我弟自作主张办了退学,说今后要一边照顾张叔,一边接手张叔的生意。
我妈听了直抹眼泪。
我心里暗道,小屁孩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做什么生意,以为靠拳头就能打天下了,真是异想天开,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张叔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化疗,曾经的硬汉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朝儿子哀叹:“你老子以前是没钱读书,我在你这个年纪,挑砖、杀猪、替人收账、卖盗版,什么没干过?那会儿只要胆大肯吃苦,没有做不成的事,现在不行了,做生意要靠脑子,没有文化哪成,你得向你姐一样,学习好,才能混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