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申时,一行人才入了一座小县城,坐在马车上赶了一日的路,岁岁坐在娘亲怀中,显得有些疲倦且闷闷不乐,穆兮窈摸了摸岁岁的脑袋,见得路旁小摊上有卖糖饼的,便让车夫停了下来,托随行的侍从去买一个。
车夫将马车停在一棵大槐树下,树下围坐着好几个乘凉的百姓。
其中一人打着蒲扇,看了看头顶乌云密布的天儿,感慨道:“看这样子,快要变天了。”
此言一出,登时有人接话,低声道:“自是要变天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听人说,陛下病危了,而今朝中事务皆交予了五皇子,看样子,咱们下一位陛下该是……”
穆兮窈坐在马车中,听得此言,心下一咯噔,与同样面色微变的林琬对视了一眼。
五皇子登基……
若教那般心狠手辣之人成了新帝,那唐家会如何,还有姑母他们呢。
“可这位五皇子并非皇后所出,听说是贵妃之子,也能登基吗?”有人不解地问。
“怎就不能了,既是皇子,那便是陛下的儿子,同样有继位的资格。而今太子谋反之事暴露,畏罪而逃,剩下的不就只有五皇子了。”说话之人顿了顿道,“听说那位太子太傅,如今也站在了五皇子这厢,沈太傅可是当朝丹青圣手,其画一掷千金,人品贵重,不知受多少读书人敬仰,而今他亦追随五皇子,五皇子登基一事已然确凿无意……”
沈太傅追随五皇子……
穆兮窈惊得惊,一时间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他所谓答应五皇子的事。
五皇子不择手段,陷害太子和林铎,恐怕陛下中毒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可即便如此,他仍是希望,自己能在被百姓和朝臣拥护下名正言顺地即位。
故而,他想到了沈澄,她那名扬四海,在大晟学子中颇有威望的父亲。
若能得到沈澄的支持,那便意味着太子谋反之事彻底被证实,毕竟连太子的老师都选择站在了他五皇子这边。
穆兮窈难以想象,向来光风霁月,清廉正直的沈澄该以什么样的心情,亲手毁了自己奉行的原则,昧着良心欺骗天下信任他的读书人,而对那卑鄙无耻的五皇子卑躬屈膝。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和岁岁……
穆兮窈痛苦地闭上双眼,便听外头有人斥道:“妄论朝堂之事,你们是不要脑袋了吗,还不快闭嘴……”
围坐的人群似是散开了去,周遭很快安静了下来,但不过几息,便有倾盆大雨落下,砸在车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去买糖饼的侍从回来了,他将糖饼递给穆兮窈道:“二姑娘,属下看前头有间客栈,雨这般大,只怕是不好赶路,今晚就在那里留宿吧。”
穆兮窈轻轻点了点头,任由车夫将车赶到客栈门口,便接过伞,护着岁岁下了车。
她和岁岁、林琬只要了一间厢房,夜里,穆兮窈辗转反侧睡不着,林琬也是一样,她们心下都有深深惦记之人。
及至三更,林琬勉强睡了过去,而穆兮窈仍是没有丝毫睡意,可在一片寂静中,她恍若听见极其细微的声响,是自窗子那厢传过来的。
床帘微微拂动了一下,有一股子似有若无的雨后泥腥味飘散在空中。
是有人自窗外进来了!
穆兮窈的心一下吊到了嗓子眼上(),可她不敢出声(),亦不敢随意起来,只能暗暗挪动双手,去摸塞在枕下的匕首。
她假装熟睡,但却拼命提着神去听屋内的动静,那人似乎靠近了,似乎掀开了床帘。
感受到那股细微的风,穆兮窈猛地睁开眼睛,抽开匕首,在那人还未反应过来间,陡然往他的脖颈处刺去。
可对方到底是练家子,侧身一避,穆兮窈的匕首便只划开了他的衣袖,在他上臂处留下了一道伤口。
那人登时痛得倒吸一口气。见没有得手,穆兮窈一个枕头丢在那人面上,这般动静已然惊醒了睡在一侧的林琬和岁岁。
林琬虽也恐惧,但反应极快,一下将岁岁护在怀里,在听得穆兮窈一句“快跑”后,抱起岁岁便往屋门的方向而去。
守在外头的侍从闻声匆忙踹门而入,将林琬和岁岁护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