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明铮战得浑身浴血,将城门守得铁桶一般,坚持到蕃人后军撤逃,立时转入城中支援。她运枪如电,挑飞一名蕃兵队长,伍摧领近卫营冲上,敌人的守军攻势大乱。
陆九郎纵马而下,与韩明铮会合,二人并肩而战,杀气如激流横**。
赤火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得城内的蕃军战志崩溃,仓惶逃向了别的城门。
韩明铮让士兵分守各城门与主道,一路抄清余敌,封查官库,拿下城中蕃官。赤火军训练有素,行事利落果决,街面的混乱迅速得以平息。
百姓见大群蕃人出逃,连金银细软也顾不得带,开始确信王师已定,甚至有耆老顶着银盘,捧着浆水,战战兢兢的来迎。
魏宏看得有趣,连臂伤都忘了痛,纵声大笑起来。
陆九郎热汗淋淋,此时才放松下来,对着韩明铮道,“狄银的府邸在城东。”
魏宏一听收了笑,瞪住陆九郎。
韩明铮明白话中之意,回道,“此战天德军首功,当是你去。”
陆九郎极想一抚她的颊,然而通身血污淋淋,只旁若无人的一笑,“听我的,你去。”
韩明铮也不争执,一引缰绳,“那我先去,你随后来。”
魏宏知道狄银的府邸内有宝库,一直念在心头,登时翻脸,“陆大人这是何意!咱们豁命夺城,你转手就将宝库送了?”
陆九郎不以为忤,嗤笑道,“魏大人,没有十余万河西军,你夺得下来?”
魏宏一哑,狠声道,“那又如何,天德军死伤无数,河西军不过是等时机捡果子,凭什么他们拿大头!就为让你讨娘们欢心?”
陆九郎神气陡戾,“就凭军饷是我讨的,精兵是我练的,计策是我想的,头功是我拿的,朝廷是我去应对,当然不由魏大人说了算!”
魏宏气得面色都变了。
陆九郎却又松散下来,漫然一谑,“再说也耽误不了发财,一座库才多大?魏大人不是已安排人去抄检蕃官豪族,落袋的金银财宝还能少?”
魏宏给他点破,悻悻的也不争了。
河西主力追敌归来,韩平策带大军入城,见局势已然受控,与天德军共商管治区域。陆九郎议了个大概,听说狄银府已给拿下,将余下的事扔给魏宏,自己溜去了城东。
狄银府留守的卫队极为忠诚,一番激战方休,到处横着尸体,伍摧使人清理,司湛在抄封秘库。豪邸的奢华不让于行宫,狄银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败,连一只杯子也未携走,满库珍宝尽落他人之手。
陆九郎一路寻韩明铮未见,行过一重重深院,来到一方华屋,女亲卫把守在外。
他推开门扉,引动了悬空的纱幔,一刹那如层层轻雾飞起。
陆九郎心头一转,脚下前行,穿过重重幔帘,推开最里的雕扉,蓦然有明光从顶而落,一股湿热之气扑面而来,赫然是一方汤池。
挟屋的顶侧嵌着明瓦,当中是五阶石台,台边环雕鲤鱼与莲叶,顶上是蛟龙吐水的玉道,热泉续续倾入台心。汤池内的韩明铮容颜瑰艳,乌发湿皎,肌肤如披明月清辉,在热雾升腾中洗沐,见他到来也不羞赧,对着他一抬手。
陆九郎万万没想到如此情景,一瞬间神智骤空,浑身激胀得生疼,他卸开坚沉的甲衣,撕开血汗浸透的战袍,浑身□□的踏上石阶,大步跨进池中。
温热的泉水涌上来,浸没了血渍与尘灰。
水雾从高远的檐窗飘出,散入凉州城苍远的天空。
满城杂声纷乱,呼婢声,哀乞声,喝骂声交错。蕃官恐惧,汉民欢喜,有人四处躲藏,有人携金出逃,也少不了借机窃夺,翻屋搜箧的糟乱。
蕃人所侵夺的最后一块中原城池,就此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