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俞嬴射伤的死士代为解释:“家兄所学杀术,讲究的是‘精’和‘准’。人之心在肺管之下,膈膜之上,附着于脊之左侧第五椎处。1那令翊一剑虽击中田季胜左胸,却未中要害。家兄以薄刃匕首插入其心,伤口不大,两处伤口又离着不远,田季胜满身血污,燕人只要不细细查看,想来不会看出什么破绽。”
于射再次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一具仇敌的死尸,确也没什么细细查看的必要。”
新岁之次日,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忙碌的一天,士庶们不少要出门走亲访友,而一些与昨夜诸侯馆燕质子府之事相关的人天还未亮便行动起来。
日头才升起,街上已经有不少人了。
俞嬴常常经过的那处市井是通衢大道,今日虽没人买卖东西,却也车来人往,有相熟的遇见,免不得要行礼,致贺岁之辞,一派祥和热闹的节庆气氛。
一个着蓝袍、士人模样的男子站在路中央,面色悲愤,大声道:“如今燕人已经杀到我们头上了,只怕不几日临淄就是燕人的临淄了,你们竟然还有心思说什么‘新岁吉祥’‘尊体万福’!”
众人都惊诧地看向他——实在是他的话太过匪夷所思。凡是多少晓得些时事的都知道,燕国贫弱,便是前次之胜靠的也是三晋,说越人侵齐都比说燕人侵齐更靠谱些,况且如今不是修好呢吗?但看这人又不似一个疯魔的狂人……
“你们还不知道呢?先大将军田孟路几次领兵罚燕,燕人仇之!昨日,大将军的幼子被燕人杀死在了诸侯馆燕质子府旁暗巷中。”
众人哗然。
“你所说可是真的?”一个儒生模样的年轻人问。
“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蓝袍士人道。
“燕人对我们怀恨在心,得了机会,岂有不报复之理!”不远处一个游侠儿l打扮的人愤愤地道。
“可如今不是议和了吗?难道他们还想打仗?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那个儒生模样的年轻人又问。
“议和……燕人若真心议和,就不会这样跋扈,公然在我们临淄报复,杀死大将军幼子了!”一个虬髯大汉道。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老叟掩面涕泣:“又是燕国人,又是燕国人……几个月前,我儿l在战场上被杀死了,可怜我儿l才十七岁,连新妇都没娶呢……”
众人面上显出悲伤神色。
最先说话的蓝袍士人也悲伤地道:“燕国人当时杀了我们多少子弟?当时临淄哪条街道上没有哭声,哪片地方不曾挂孝?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如今又欺到我们脸上,都是因为我等太软弱之故。”
之前的游侠儿l大声道:“我们去问问燕国人!他们这样在临淄仗势行凶,到底是要干什么!”
人群中立刻有几人响应:“走!大家都去!倒要看看众目睽睽之下,那燕国人还敢如何!”
“走啊,去问问燕国人,为什么杀死大将军家一个幼儿l!燕国人太不是人了,幼儿l都
不放过!”
“走!燕国人无故杀死大将军家的幼儿l,何其残忍!我们去给那无辜稚子讨个公道!”
蓝袍士人、游侠儿l、虬髯大汉、老叟等或在前引领,或不断诉说,或在后煽动撺掇,一些身怀兵刃的人默默混在其中。随着人群往诸侯馆行进,人越来越多。
到诸侯馆燕质子府时,已经有几百人。质子府前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燕人自知理亏,关着门户,走!我们撞进去!”游侠儿l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