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腰酸背痛的劲儿,楚湘在家里痛痛快快摸了两天鱼。
第叁天日上叁竿,她从被窝里爬起来。前院书箱遍地,几乎无处落脚,胳膊条件反射酸起来,楚湘默默移开眼,决定先不管它。
准备开书店需要做的事情很多,而这一个……容她先逃避一会儿好了。
除了手机上的开罗游戏,楚湘并没有任何开店的经验,不懂就去学,比狗还狗的狗比上司在强迫她一个专业画纸片人一百年的小美工去学国画的风格时如此说道。
话糙理不糙。楚湘给自己打打气,戴上了专业打工人的面具,一边和寻书一起找人修缮装潢店面,一边抽出空闲,将帝京的书店一家家地逛过去,尽力做市场调研。
有道是同行是冤家,偷师这种事,她不大好意思让别家老板知道,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扮成买书的顾客,将书店转了又转,磨磨蹭蹭地挑两本比较感兴趣的,中途偷偷记下别家的布置陈设、书籍分区,以及顾客买书的偏好和最后的成交价格。
这是一项比较考验记忆力的活儿,还好,楚湘的脑瓜子还够用。
当然,书籍的保养防潮、进货渠道,乃至店面的装修等等,内中的某些门道还是需要她亲自去问。
到了这个时候,她就会说明自己的身份,做足不耻下问的小辈姿态,她的长相是那种不带攻击性的美,年纪又轻,问话时的语气再诚恳些,大部分店主都很乐意为她解答疑惑,但也免不了碰一鼻子灰的情况。
白天出门调查市场、夜里回家在原主爹爹的牌位前讲几句进度,或得意或沮丧地诉说这一天的经历,这样的日子楚湘过了小半月,然后,遇上了一件大事。
已知,这是一个小说世界。虽然楚湘无意掺合进去,离开了故事的主场楚家,但是,这里还是一个小说世界。
作为np小说,这本书男主自然多多益善,帝京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撞见某个男主的几率也是有的。
这天,楚湘照例去一家还没参观过的书店做调研,正在心里比较着这家店与他家的异同之处,权衡自己的开店选择时,冷不丁视野内拖过一尾月白的衣摆。
楚湘不大识货,只能从极佳的垂感和行步间缎面受光处显出的暗银缠枝花作出判断——这布料估计不便宜。
这倒是件稀奇事。秀眉一挑,她心里暗奇:难得见高门的公子郎君抛头露面的。
探店的脚步一顿,她不再往前。
这里是女尊社会,虽说大街上四处可见男人走动不假,但多半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真正有身份的男子,轻易不能见得。为了不冒犯到人,她还是躲远点好。
正想着该往哪儿回避,那片月白忽而转过木质的立架,蹁跹朝她步来。楚湘低眉,退了一步,脊背贴靠在书架上。
那公子越走越近,她即使低了头,也能瞥见那男子织锦穿金的下裳和坠在腰间叮咚轻鸣的环佩。他的仪态很好,一步一步,春衣扬起的弧度小而规律,脚步又轻盈极了,鞋履踏在木质地板上时几乎听不见响,让人一看便知这个儿郎的端庄与矜持。
一小厮打扮的少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大家闺秀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楚湘有些感慨。
上一辈子看版《红楼梦》时,她曾哀叹现代社会怕再养不出金陵十二钗那种古典美人,没想到,这一世却亲眼见了一个。
公子和她擦肩而过后,她才抬起眼,望着那道背影,思考着将其画成画后的风华。
一遇上美人,她总有留于纸上的冲动。这类画她给元宵画过,也给小哥和他父亲画过,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她都想让它们长长久久保存在画里。
画这位必须得用国画的颜料与笔法,像她上辈子见过的仕女图一样。这公子现在从书架上取书的姿态就很好:面向玄黑的书架,身着月白流金的衣袍,头上戴着一顶遮面用的斗笠,覆面的白纱将他的侧颜勾出模糊而优美的线条,全身只剩拿着书册的苍白手指暴露在外。
这个构图很完美。她想。
眼看这位将书又放回架上,她也忙收回目光,把游散的遐思按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