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终
王允之对妹妹次日登门的提议兴趣缺缺,他垂下眼帘摩挲杯壁,待车快赶入角门方开口:“几时落葬?”
王琅觑他神色不佳,不再做任何建议,简省回道:“按支公占卜,应在清明前十日。”
“那便赶不上落葬,等逸少到了再去吊唁罢,总不过这几日,集中些更省心,也不必越过伊家子侄。”
车驾减缓速度,在院子里停稳,他一口饮尽杯中残茶,看向王琅:“赙金可给了?”
王琅道:“按旧例给了一份。”
旧例指王舒去世时王彬给的助丧礼金,几个成家出仕的儿子都还算在他名下,由他一人代表一支整体给出。
王允之、王琅兄妹情况不同。
两人年纪轻轻,都是两千石的高官,各自府衙前厅养着一批佐吏幕僚办公,即使王舒还健在,也不得不分家单过,否则容纳不下那么多人。
之所以至今没有明确分家,不过是兄妹二人常年外放,关系又好,偶尔回建康仍同住在父亲旧宅,遗产收入大半给早逝长兄晏之的孩子存着,剩余用作公中支出,各自名下的产业与俸禄已经单独结算。于是王琅昨日登门吊唁时单独给了一份,算作她与谢安的礼金。
王允之对妹妹的处理没有异议。在他印象里,这些事本就归妹妹管,妹妹的处理也一直妥当周到,颔首肯定道:“那我再出一份。”
耳房里按王琅临走前的吩咐烧着兰汤,燃着香炉,维持随时可用。
一大一小两个石池温度不同,让肌体能够循序渐进适应蒸浴,避免骤冷骤热。待王允之进了院子,又泡入一盘新鲜橘柚,既利用水温将橘柚烫至适合入口,同时为水中增加清甜果香。
王允之渐渐放松,手下无意识将木盘里的澡豆捏来捏去,等回过神看到盘子里的小马,不由有些愕然。好在房内没有他人,他将小马握进掌心捏回小丸,浸入水中磨搓干净,顺手拽了条浴巾擦拭,当做无事发生。
耳房边是主屋卧房,原先由王舒夫妇居住,两人过世后闲置了一段时间,因王允之没有另外择地开府而挪给他住。原有的家具衣物大多已随主人入土陪葬,便从王允之屋里挪了补上,对他而言均是熟悉的旧物。
他一边对着镜子整理袷袍,一边随意打量房间里的陈设。
父母的痕迹,幼年的痕迹,以及妹妹在共同生活里施加的强烈个人色彩——
像是床榻边的面盆架,刚才耳房里的巾架,王允之从未在别家见过,也不觉得有必要。在他想来,只有铜炉之类重物或易皱的衣裳才需要设架,面盆也好,布巾也好,自有仆从准备妥帖,根据主人的习惯传唤随时奉上。
贱口便宜好用。
奴婢、马牛、田宅的价格逐级递增,奴婢最低,不要工钱请求收留的劳力年年不绝。
对富家而言,需要时出现、不需要时消失的僮仆显然比放置在屋子里的巾架盆架优雅得多,一个眼神、一声吩咐便能使用如意。
对比之下,那些器物就显得格外粗笨愚蠢,浪费空间。
至于僮仆们端着水盆手巾累不累,他们是不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