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卢崇信霎时间明白了她的心意,她不是不肯见他,只是怕他惹恼了卢元礼,吃亏。这世上,果然只有她肯待他好。浑身的热血沸腾着,“姐姐再等等,我一定会想出办法。”
转身离开,身后苏樱急急叫住:“等等,都宵禁了,你怎么走?”
卢崇信回头,她蹙着眉,无限忧心:“舅父刚出过事,我也不能留你,怎么办?”
卢崇信压住喉咙里的哽咽:“我没事,姐姐,我走了。”
走出几步回头,她在窗前目送着,朦胧的身影。卢崇信轻轻挥手,转过头时,眼中一片阴戾。卢元礼,该死。他会除掉他,再找个地方藏好她,从今往后,这世上再不会有人伤害她。
屋里,苏樱安静地等着,卢崇信已经出门有一会儿了,外面风平浪静,没有武侯拿人的响动,他果然有门路。
当初她与窦晏平通信,动用的是窦晏平的关系,夹在公文里由驿路寄送,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更不用说拦截,卢崇信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拦下,那时她便知道,他必定不简单,今夜他能在宵禁时来去自如,也证实了这一点。
他会让卢元礼好受的。
三更鼓响时苏樱犹自醒着,闭目躺在枕上,细细推敲此番筹划。
明面上答应婚事,稳住卢元礼,挑起卢家内讧,若是卢家其他人能压住他,婚事作罢当然最好,但以卢元礼的强势,多半拦不住。暗地里筹划逃走。这一逃,又分为明暗两层,明面上是逃去剑南,给窦晏平的信照常寄,有意无意,仍旧要带出对窦晏平旧情难忘,那么卢元礼即便发现她的意图,也
会以为她要去找窦晏平,一切防备拦截也都会对准剑南方向。
而她真正的计划,则是跟随康白的商队出城,商队通常是走陇西、张掖一带,她从不曾去过,与那边丝毫关系也无,卢元礼便是想破脑袋,也绝想不到她会逃去那里。
眼下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商队何时出发。每多一天,就多十二个时辰的风险,但愿康白能快些传来好消息。
苏樱紧紧闭着眼睛。累。身单力薄,天罗地网,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耳边不觉又响起窦晏平的话:我已把你托付给裴兄,若有不测,你立刻便去找他。
裴羁,裴羁。以他的智谋和手段,只要他肯援手,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也许她不必撑得这么辛苦,她总还可以去求他。可为什么这些天里她对他的疑虑,竟比对卢元礼还多?
心中突然一凛。不对。
母亲的死讯当初是裴羁告诉的窦晏平,他远在魏州,若不是特意关注,怎么会知道此事?从魏州到长安,洛阳并不是必经之路,他为什么要去洛阳,专程为了告知窦晏平吗?若是专程告知,是不是说明他赞同他们的事?若是赞同,那为什么到现在也不曾露面?以他的能耐,不可能不知道她如今的困顿。
额上霎时惊出一层薄汗,苏樱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裴羁,裴羁。他到底,要做什么?
裴羁踩着三更的鼓点来到杜府,抬手敲门:“母亲。”
“进来。”听见杜若仪在内回应。
裴羁掩门而入,杜若仪正在查阅郡王府的卷宗,内室帘幕低垂,裴则趴在案上已经睡着了。
一家人为了她彻夜奔走,她倒是睡得着。裴羁不觉又想起苏樱,若是她,绝不会这般没有成算。不,若是她,他们也断不至于这般放心不下,而她,必定也如鱼得水吧,毕竟她挑中窦晏平,一半也是图的显赫荣华。
在杜若仪对面落座:“查到了。去岁端午宫中赛龙舟,妹妹曾见过建安郡王,想是那时候结识的。后面断断续续有些来往,今年上元夜观灯,妹妹曾与仆从走散小半个时辰,想来是两人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