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裴则涩涩答道,自己也觉得异样,极力挤出一个笑,“阿兄饭也不曾吃,着急去哪里了?”从来都是只要他在家,便一起用饭,可今天她等了半晌,他先是遣人说晚些吃,后来急匆匆地走了,一口也不曾吃,眼下,他又带着蔷薇水的香气回来了,他的耳朵上,还染了据说是朱砂的红色。从前她不懂,但近来与应穆两情相悦之时,也曾有过稍稍逾矩的亲密,眼下裴羁的情形,她模糊想象得出。仰着头紧紧盯着裴羁,盼着他能给她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消解她这荒唐的猜想,他却只是淡淡说一句:“公事。
他抬脚就走,裴则紧紧追着,想要再问,他突然停住步子。
裴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叶儿拿着抹布,同着几个仆妇正在擦拭正堂窗户。
穿着裴家侍婢的浅绿春装,方才又低着头干活,所以他竟一直不曾留意到。裴羁慢慢走近,隔着堂外道路站定:“你伤还没好,回去歇着吧,这些活不用你做。叶儿连忙放下抹布行礼:“阿郎和郎君的大恩大德奴无以为报,愿意帮着做点事。
裴羁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着,半晌:“回去吧,明日送你去魏州。”
方才的口脂,不知道她看见没有。这些天他往那边走得太频繁,身上有太多苏樱的痕迹,叶儿跟着苏樱多年,留着总是有隐患,不如早些送走,以免节外生枝。“是,”叶儿低着头,“郎君的恩德,奴永世不忘。”
她福了一福,拿着抹布退下了,裴羁快步来到书房,带上了门。
手指上留着残香,她口脂的香味,她是故意的,她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留下口脂,为的就是让人发现,他藏着她。是想逼他娶她吗?心里有一霎时犹豫,随即想到,以这种方式暴露,绝不是件体面的事,她与他本来就地位悬殊,她又她又怎么会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除非。
除非她根本不想他娶她,她做这一切,只为了让事情败露,逃脱他的掌控
啪,重重一掌拍在案上。
挫败与不甘强烈到极点,她似乎,怎么都不肯让他如愿。
从前看她,洞若观火,她的每一个念头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如今看她,如雾里看花,连她是不是真想嫁他,都无法断言。种种异常,莫名的心悸与愠怒,屡屡的不甘与反复,全都指向同一个答案:关心则乱。
他竟对苏樱,那个狡诈凉薄的女子,关心则乱。
裴羁沉默地坐着,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在他回魏州之前,恐怕是无法了结了。
庭中。
叶儿走出几步又被裴则叫住,带着来到四面无人的后院,沉着脸问道:“你跟我说实话,苏樱到底藏在哪里?”“奴不知道,”叶儿摇头,“奴也满心焦急,一直求阿郎帮忙寻找。”
裴则顿了顿,自己也知道她说的不假,她对苏樱一向忠心,如果她知道苏樱的下落,又怎么还会安安稳稳留在裴家?“你刚才,刚才。。。。。。刚才有没有闻到裴羁身上的蔷薇水气味。裴则犹豫着,叶儿跟了苏樱那么多年,必定能认出来,但是裴羁。她又怎么能授人以柄,危害裴羁?话锋一转:“苏樱后来,还用不用蔷薇水?”叶儿抬眼,她目光与她一触,连忙便转开了,叶儿又低了头:
"用的。
裴则心里一沉,半晌才道:“你走吧。”
叶儿福了一福,转身离开。余光瞥见裴则一直站在原地不曾动,低着头似在想着什么。
是蔷薇水吧,前两天她就闻到过一次,当时也觉得奇怪,但因为是裴羁,便也没有多想,但是方才,裴道纯叫住裴羁发问的时候,她闻到了,也清清楚楚看见了,裴羁耳朵上沾着的红色,跟苏樱自制的口脂,很像。心里砰砰乱跳着,蓦地又想起苏樱对裴羁的忌惮,窦晏平临走的时候分明把她托付给了裴
羁,但她走投无路时,宁可找康白,找裴道纯,也不曾对裴羁开过口,为什么?难道她早就发现,裴羁不可信?假如真是裴羁。能瞒住这么久,连窦晏平都不告诉,又怎么可能是好心。叶儿一咬牙,折返身找到裴道纯:“阿郎,奴想出去一趟。“别去了,有什么事找个人替你办,”裴道纯道,“你现在不方便出去。”
“奴只出去一下,先前出逃的时候奴存了些细软在外头,明天郎君就要送奴去魏州了,奴想去取出来。”叶儿苦苦求着,“奴只出去一下子,很快就回来,阿郎行行好吧。”裴道纯犹豫起来。他本就是个性子宽和的人,况且叶儿到底是苏樱的婢女,并不是裴家的,他也不好管得太狠,若真是把细欠存在别处了,那是她安身立命的钱财,自然是不能丢的:“那你快去快回。
“是。”叶儿松一口气,急忙回房,将细软贴身藏好,换了一双方便走路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