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钧见母亲这里无事,便准备转身走人。
老夫人看着儿子清冷无波的面容,愈发心慌意乱。她开口直接喊住要离开的沈廷钧,“大郎啊。”
沈廷钧回首看过来,“母亲还有何事?”
“也没什么要事,这不是林尚书家的夫人前几日约我去踏春。”老夫人话及此顿了顿,缓了片刻后才又一脸意味深长的继续道:“林尚书家的小孙女今年也满十七了,那姑娘我之前见过几次。生的端的是花容月貌,温柔可人。她还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无论品貌和规矩都没得挑……”
老夫人还在极力推销林尚书的小孙女,沈廷钧却骤然出声打断老夫人的话。“母亲,林尚书位居大冢宰,主管吏部。秀雯表妹与吏部右侍郎结亲。而我主管大理寺。母亲,姻亲关系备受圣人提防,更何况我们还都位高权重。若关系太近,对谁都不没好处。”
“啊?是这样么?”
沈廷钧见母亲有些惶惑,干脆又坐回原位,细细与母亲掰扯起来。“当今贤明,尤其不喜朝臣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我与大冢宰职权太高,威风太盛,若当真结亲,陛下即便面上不说什么,心里也指定不喜。”
“可如今那个朝臣没个姻亲关系?就比如平安伯家,那姻亲关系能攀扯上整个京城的权贵。皇上若要忌惮,怎么不先忌惮他?”
平安伯是京城的名人,他有名就有名在,家里接连生了十多个闺女,才有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如今的平安伯府世子。
几代平安伯都是庸碌之辈,府里坐吃山空,眼瞅着就要彻底从权贵圈淡出去。熟料就是平安伯这十多个闺女,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结亲时每个姑娘都嫁了好人家。姻亲多起来,帮衬的就多了,于是本该淡出京城权贵圈的平安伯府,这两年眼瞅着又抖起来了
老夫人提起平安伯府,沈廷钧微哂一声,“母亲也知晓,平安伯乃庸俗之辈。文不成、武不就,至今都只有一个勋爵,在朝中无任何实差。”
就这样一个伯爷,皇帝会把他看在眼里才是奇怪了。任凭他嫁再多的女儿,结再多的姻亲,皇帝也对他提防不起来。
不像是朝中那些得用的重臣,他们的姻亲关系都在隆庆帝脑海里记着呢。若是姻亲太盛了,皇帝就要想着压一压人了。
沈廷钧含蓄的给老夫人点了此事,随即起身就要走。
老夫人那肯半途而废,林尚书家的小孙女不可以,梁太傅的嫡长女总该行吧。
老夫人就说:“你也说了,皇帝不是不允许朝臣结姻亲,纯粹是大冢宰身份太敏感,你才想避讳。可梁太傅这身份总不会有什么忌讳吧。梁太傅可是典型的忠心耿直之辈,就是别人再怎么拉拢,他也不为所动。你和梁太傅家的长女结亲,皇帝想来会喜闻乐见。”
老夫人又巴巴的说起梁太傅嫡长女的好来。
那姑娘虽是和离归家,可先一段婚姻却不是她的错。而是男方早先承诺婚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梁昊昕怀孕了,那男子的母亲就给安排了几个通房妾室。男子也不拒绝,打着这是“母亲的一番好意”的名堂,堂而皇之的收用了。
梁昊昕是个心高气傲的,如何能忍受夫君如此羞辱推搡。她脾性也大,可能也是在气头上,当天就喝了药,到晚间胎儿就流下来了。
事情闹大,梁太傅亲自接了女儿回家,至此和那男子家断了关系,双方和离。
这几年梁昊昕很少在宴席上露面,她基本都在别院住着,日子很是潇洒自在。
老夫人就看上了这姑娘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再来侯府也需要个能管事的主母,因此便提了这位名叫梁昊昕的姑娘。
老夫人见儿子无动于衷,就又殷勤道:“你和昊升是好友,见昊昕那姑娘的时候多。你是知道的,那姑娘当真是个不错的人选。你和昊升关系又这么亲近,若是你和昊昕成了亲,这不是亲上加亲么?这多好的事儿啊。”
“那若是这亲事不成呢?我见昊升岂不尴尬?亦或是婚后两人有了龃龉,不得不和离,我和昊升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梁昊升与梁昊昕是嫡亲的姐弟俩,两人一母同胞,自来关系好。若是梁昊升的身份从好友,变成小舅子,他会偏帮谁一目了然。为了姐姐和沈廷钧闹翻,也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想象的事儿。
“这怎么会和离呢?昊昕那么好的姑娘,我的大郎也乜有不妥当的地方,你们俩指定会白头到老的。”
“母亲,同样的话我上一次成亲时,您是不是也说过?可后果如何?”
老夫人被儿子这个问题问的哑口无言,当即脸都青了。
儿子和长荣结亲时,她也觉得那是门好亲事。长荣样样出彩,是当初京城贵女中的头一份,即便是隆庆帝与皇后的嫡长公主,都不如长荣出彩。可谁能料到,他们成亲后都没过一年时间,便和离了。
这事儿至今提起来老夫人都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