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昭疼爱叮叮车,更多还是愧疚。他读书、工作,在上海这几年,回家次数有限,叮叮车只能托给妈妈照料,这次连它生病都是后知后觉,内疚到恨不得心都吐出来给叮叮车,没事就抱着大狗给它梳毛剪指甲。
等你好了之后,我马上带你出去玩,去游泳好不好?还是去海滩?你最喜欢玩沙子了对吧?他对叮叮车念叨,狗枕在他肩膀,呼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丁昭搂住叮叮车的脖子,轻轻拍它,当老狗是小孩那样哄。
你们要有准备的。
医生给程诺文发信息。也许也给丁昭发过。然而两人默契不说,彼此带一份侥幸心理。
过到八月初,一切安稳。周六丁昭无事,亲自下去遛狗。叮叮车今天格外精神,甚至活蹦乱跳。一人一狗在楼下玩球,丁昭扔出去,叮叮车一个起跳,漂亮接住,然后摇着尾巴送回丁昭手中。
程诺文给叉烧眼神:看看人家。
调皮的小狗罕见的安静。它没有要求关注,也不挤到丁昭脚边扒着他。叉烧不发出一点声音,垂下耳朵蹲在原地,两只眼睛只顾望着叮叮车,鼻子一耸一耸。
忽而坐直,它鸣声,久久不停。
程诺文从没见过叉烧这样,问怎么了。小狗并不看他。
要走了。
它再一次长鸣。
要飞走了。
程诺文不理解,他以为叉烧只是因为天气太热,懒得动弹。回家后,解开绳子的小狗到处跑,从家中各个角落衔来自己的玩具,全部拖进叮叮车的窝里。
等大狗上来,看到塞得满当当的狗窝也不生气,它脚步轻盈,追着叉烧跑两步,等叉烧停止,它就低头贴过去。
两只狗脑袋抵脑袋,无声交流着什么。
人类只当它们的友谊更进一步。金毛离开叉烧,慢慢走向程诺文,它第一次没有对他露出防备的姿态,而是伏低身体,做出亲近的意思。
程诺文有些意外,伸出手摸摸它。叮叮车眯起眼睛,用头推他,似乎有意让他转身。
丁昭在他背后收拾牵引绳。程诺文突然明白过来,他震惊,动也不能动,与叮叮车四目相对。上了岁数的老狗眼球浑浊,像是覆了一层翳。它静静看程诺文,有个瞬间,那似乎就是一双人类的眼睛。迟暮之年的他有许多想说,苦于无法跨越物种的天堑,只能用这种方式。
你明白吗?能理解吗?它向程诺文汪一声。
程诺文手指颤抖,最后落到它耳朵上,叮叮车任由他抚摸。
你理解了。
下午四点,叮叮车躺在放满玩具的窝里,浑身抽搐不停。
丁昭大惊失色,立即与程诺文送它去医院。医生检查过后,与丁昭说肾脏情况恶化,如果什么都不做,它会很痛苦。
对方取来表格,“抱歉,还是到这一步了,看过没问题的话,右下角签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