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真好看!”老板娘赞叹道,美中不足的,就是沈青从前总干农活儿,肤色晒得有些黑,和豆绿色不大相衬。又翻出一件靛蓝色的葛布长衫递给沈青:“你试试这个,这个颜色衬得你白!”
沈青却不想再买葛布的,而是看上了一件六七成新,宝蓝色的茧绸直身。
“这件可不便宜,”老板娘好心提醒了一句。茧绸是柞蚕丝织成的绸,虽比不上桑蚕丝的,可那也是绸!这衣裳是一个赌红了眼的败家子拿来典卖的,原本家中也是颇有资产,因此这衣裳用料、做工都十分不错,染的颜色也正。价格要八钱银子:还是因为这衣服只有六七成新,若是要做身新的茧绸,二两银子都下不来!
而沈青此刻还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服,买上几l件细布估衣倒还罢了,这茧绸的衣服实不像沈青消费得起的。
沈青摸着茧绸的面料,
()他还从未穿过绸的衣服,连摸也难得摸几l次。小时候跟着苗氏去过布庄,若是偷偷摸几l下,是会被伙计讲究的。实在觉得不错,便问老板娘:“这件要多少钱?”
倒不是沈青不孝顺,只给苗氏买棉布的衣服,却给自己买绸子,而是他有自己的计划与考量!
若这街面上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他穿着破旧便认为珠宝是他偷来的,那他穿着富贵些,拿出珠宝来是不是就比较合理了?
倘若这个世上的人总是看不起哥儿,觉得哥儿好欺负、可以欺负,那么他穿上汉子的衣服,平常以汉子的身份在外行走,会不会让人不再敢随便欺负自己?
反正他这个身量外形,便是扮成汉子,别人也认不出来!
沈青想起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从宋开霁那里换来的一身“奇装异服”。倘若他在那个世界可以穿别的衣服来伪装自己,在县城又为什么不可以?
在外的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沈青虽然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却无师自通的想透了这个道理。
这件绸子衣服沈青便觉得很好:就是这样半新不旧的才好,既显得家境殷实,又不至于太奢华;既不容易被人小看了去,又不必簇新的衣衫打眼,沈青十分满意。
老板娘又看了看沈青选的其他几l件衣服:“单这件就要八钱银子,你一起拿了可以给你算便宜些,这两件女人衣服,加上那豆绿的道袍,四件你一起拿一两银子吧。”
怕沈青买不起窘迫,又指了指之前选的三件:“若只这些,便三钱银子就够。”
沈青暗暗松了口气,老板娘那话说的,他还以为得多贵呢。要是从前,八钱银子买衣服他是做梦都不敢想,如今却也不算什么了。沈青摸出那块三两重的碎银子递给老板娘:“这几l件都一起给我包起来。”
老板娘没想到沈青穿得挺破,倒是个手头有钱的。她可不像当铺的人好奇心那么重,会去探究客人的钱是哪儿来的,只单纯为自家做成了这样大的一笔买卖而感到欢喜。
她上手十分利索的把沈青选好的衣裳给包了起来,又拿出夹剪和戥子来称银子。
街面上的店铺,家家都有夹剪和戥子。客人拿了大锭的银子花销,一般来说店家并不会把自己家的碎银子拿出来找零,而是直接用夹剪将大块的银子破开,花销多少便剪多少。
除了方便之外,直接破开也能防止收到灌了铅、铜的假银,一举两得。而戥子是一种十分精准的小称,通常用来称金银、药材,能精准到一厘。
甚至许多常用银子的客人,也会自己备上夹剪和戥子随身携带。店家称过重量之后,客人再称一遍,以防店家的戥子不准。
似老板娘这样做惯了生意的,下手去夹银子,几l乎能分毫不差。
沈青看到老板娘剪银子,心中一动。他经历了当铺那一遭,便不敢想把家里其他东西拿到当铺或首饰铺子里换钱了:安平县城一共有三家当铺,沈青也不知道去另外两家会不会再遇到坏人,心里不禁有些犯愁:昨晚还想着把
珠宝换了银钱盖大宅、招赘婿(),如今刚迈出第一步就遇上了难题。难道就干守着一堆金银珠宝不能花用?
他还没想出解决的法子v(),老板娘的举动便让这困扰着他的事情迎刃而解了:“婶子,这夹剪和戥子哪里有卖?”
老板娘往外指了指:“前头,估衣街和彩丝巷中间,横着的一间小门脸,是个倾银铺子。我们这几l条街上做买卖的都上他家倾银去,比钱庄要少收许多火耗钱。”
沈青谢过了老板娘,接过包好的衣服和找回来的银子,便往倾银铺子去了。
这倾银铺子,顾名思义,做的是倾银生意:人们日常采买常常将整锭的银子用夹剪破开,而店家积攒了过多的碎银子,存放和计数都十分不便,便会去倾银铺子将碎银子兑换或倾成整锭,只收取很少的火耗费用。
若有人有整锭的银子,而一时没有夹剪,也可以去倾银铺子换成散碎银两。铺子里有十分精准的天平秤与砝码,也捎带着卖夹剪、戥子之类的工具。
沈青花了二钱银子买了一副戥子和夹剪。当铺他是不能再去了,家里还剩许多银首饰,不如自己直接剪成小块,直接花掉,或剪碎再来倾银铺子里兑成整锭。这样虽说亏一些,但他这钱来路离奇,还是不要惹了人眼,低调谨慎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