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茴端着铜盆进门,见她靠在窗前,一截白皙手臂搭在窗沿,正侧着娇柔脸庞望着窗外出神。
她忙搁下手中铜盆,拿了一件对襟长袄走过来,轻轻披在她肩上,劝道:“殿下,虽是春天了,到底风里还透着寒气,在这窗口站着再受了凉反倒不好。”
赵锦宁慢慢转过身,伸手拢了拢衣襟,“经你这么一说,方觉得有些冷了。”
“奴婢这就去给您倒盏热茶暖暖手,”颂茴口里说着,阖上窗户,倒了滚烫的茶来。
赵锦宁捧着茶碗侧身坐在床边,颂茴给她梳头,“殿下,待会儿想吃什么?”
贴在瓷碗的指尖渐渐恢复暖意,可她心情既不暖也不热,千辛万苦递出去消息,到如今也没个动静。
“没什么胃口…”
一语未了,只听外头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还有个吊着细嗓子的声音喊道:“颂茴姑娘…”
主仆二人皆是愣了下,对视一眼,赵锦宁扬了扬脸,颂茴会意走到外间。
她开门一看,只见廊下站着好几个打着伞的太监,为首的正是万诚。
“颂茴姑娘,咱家奉了万岁爷的命令,特来看望长公主殿下,”万诚眯眼笑道,“殿下可用过早膳了?咱家想给殿下请个安。”
颂茴注意到万诚口中称谓,心中不由大喜,忙请他进门。
万诚回头吩咐完廊下随行小太监到外头候着,迈步进门。
“还请公公稍待,殿下刚刚梳妆。”
万诚忙道:“不急,不急。”
颂茴颔首,欠了欠身往里间走去。
万诚规矩的立在雕花圆光罩前,眼风不着痕迹的扫了一下屋子,上到桌椅板凳下到器皿摆件通通不见,空荡的室内咳嗽一声都能听到回响。
赵锦宁从里间出来,如今没有椅榻,她只能往炕沿上坐,颂茴拿了个秋香色百蝶穿花纹坐垫铺上,她捋裙端庄坐好,朝站在步步锦棂条后的人影瞥了瞥,颂茴领意去唤万诚。
万诚一走进来,就行大礼,叩了头:“小人给殿下请安。”
赵锦宁见他如此轻身下气,心中顿时有了谱,不矜不骄的温声道:“公公免礼。”
万诚微抬眼帘,不着痕迹地觑了眼坐在上首的公主。
他在宫里多年,什么样的贵人都见过,却没有哪位像她这样,温而严,恭而安的。
雍荣华贵似是透肌浸骨,不靠金簪玉环、锦衣华服,照样至尊至贵,是与生俱来的气势,哪怕落魄至此,凤凰终究还是凤凰。
“本该早来给殿下请安,”万诚最是审时度势,起身回话,十分尊敬:“只是近来皇上因国事家事破费神思,小人一直未敢回话,昨儿晚间方禀告了皇上,皇上听了很是系念殿下,特嘱咐小人来探望您。”
“谁知,”话锋一顿,他微微打量了下四周,收起笑脸,语气很是愤愤不平,“这帮混账行子,简直无法无天,让殿下受了这许多的苦,等小人去回了皇上,定治他们的罪!”
赵锦宁长睫一垂,眼含热泪,哀声道:“这倒不打紧,就只是爹爹升遐,我未能在灵前尽孝,心中甚是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