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芬前世虽然爱吃,却只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没吃过什么高级的菜馆,见那菜叶做的烧麦精致,便夹了一个来吃,里头的肉松细绒绒的异常鲜美,便问:“这是鸡肉松吗?我在徐姨娘那里没吃过这样细的。”
秦贞娘便笑了笑:“这是鸽子肉松。”想到徐姨娘这些年靠月例和针线贴补,苦哈哈地养大这庶出的五妹,秦贞娘心下微微怜悯,亲手替秦芬添上一杯果子露:“这个好喝,五妹再喝一杯。”
秦珮见了,嚷嚷着也要喝,秦贞娘却收回那银壶,横了她一眼:“我可是听说,你牙上已经有洞了,商姨娘可是日常不许你多吃甜的,你已经喝了一杯,再要也没了。你莫要给我招麻烦,当着商姨娘,哪怕你喝一坛我也不管你。”
这话不大中听,却是实情,秦珮听了,扮个鬼脸,竟也乖乖不闹了。
倘若是秦淑在时,便要劝秦贞娘给秦珮一杯,秦珮是个无知孩童,原先最易受挑拨,自然觉得三姐胜过四五两位姐姐。近来秦淑无心到秦珮面前弄鬼,她也逐渐察觉四五两位姐姐待她并没很坏,此时想想商姨娘平日如何管束自己的,竟懵懂明白了些许。
第章
忽忽数日,已是端午,这日一早,蒲草就拿了新编的彩色绒绳给秦芬戴在腕子上,用雄黄酒给秦芬额上点得几下,又拿了一身簇新的衣裳给秦芬换上,秦芬看她如此庄重,便笑着摇头:“家常不必穿这新做的衣裳。”
蒲草这次却没依着主子,一边动手给秦芬更衣,一边絮絮地道:“今儿不光是端午,依着晋州老家的规矩,也是孩儿节,就是该好生妆扮了的,太太一向看重这个的,姐儿可不能图省事。”说罢又替秦芬仔仔细细梳了个高髻,一边戴得一朵如意纹样的金花,另一边插了支粉色米珠攒花珠钗,还用胭脂在秦芬额间点了红点,将秦芬打扮得好似个年画娃娃。
秦芬前世里还没受过如此疼爱,此时虽然是个成年人的内里了,却也还是高兴的,借着小孩子的外表,笑嘻嘻地在原地转了个圈,问桃香:“我好看吗?”
小主子这一向都老成得很,少有这样顽皮的模样,桃香见了,便猜主子是因着在上房站稳脚跟了心里高兴,连忙拍马:“姑娘好看得很,我看姑娘的打扮,倒像太太屋里大花瓶上,那观音身边的龙女呢!”
秦芬笑着扮个鬼脸,带着蒲草往主屋去了。自从跟着秦贞娘学字,秦芬便玩笑似的拜了她做老师,日日到她门前来候着她一起去请安,东厢那里,秦淑尚未回来住,秦珮是个受不得激的孩子性子,见秦芬如此行事,便也和她赛着起早,姐妹几个,倒比往常去上房更齐整些了。
这日到上房,姐妹三个拢着手,齐齐问了“太太大安”,杨氏对着打扮齐整的女儿们,却没像往常一样关怀几句,只挥挥手:“你们用饭去吧。”
秦芬看了看杨氏的脸色,不像是疲惫不堪,倒像是心事重重,把家中的事情想了一回,想到那个青萍,不由得揣测,难道嫡母不高兴,是因为新纳的那个通房丫鬟?
姐妹三人围坐在桌边,各自用起了早饭,尚未吃得几口,杨氏便吩咐:“姑娘们今儿中午便在绛草轩用饭,再有,去问问三姑娘好了没,若好了,便该回绛草轩了。”
秦芬不由得抬起头来,却见秦贞娘也抬起头,恰与自己对视一眼,秦芬赶紧低下头去,心下却不住思量,秦贞娘的表情,仿佛是知道什么。
下午念书时,未等得秦芬发问,秦贞娘便按捺不住了,才念得几句“三皇为皇,五帝为帝”,秦贞娘便把书往边上一放:“五妹,晋州老家来信了。”
秦芬不知道该不该问,便含糊应了个“是吗”,秦贞娘凑近了一些,满脸的神神秘秘:“听说,祖母的身子不大好。”
秦老太太身子不好,秦贞娘怎么好似一点也不担心?秦芬先是觉得奇怪,忽地想起桃香从前与自己说的闲话来,如今秦府的这位老太太,不是元配,乃是续弦,也就是说,她不是秦览的亲娘。
“那,祖母身子不好,咱们是不是就得,得回晋州去探望了?”
秦芬似模似样地叹得口气,把书放在一边,用手托着下巴:“娘如今身子不稳当,柯家的事还需得操办,哪走得了呢,可是不回去呢,又实在说不过去。”她这么一感慨,又说两句大人话,倒真有些杨氏的样子了。
秦芬见她自家提起了柯秀才的事,知道这位四姐大约是放下了,便开起玩笑逗弄起她来:“四姐莫说旁人,只怕太太最忧心的不是旁人,而是四姐,我可是听说,近来太太与那位姜同知的夫人,走得很近呢!”
“呀,你这臭丫头,找打!”
杨氏的确是收到了晋州的来信,然而丈夫与那位后母情分绝浅,此时愁的不是老太太身子如何,倒是愁,该怎么推脱了不回去。
照着常理,便该是自己这二房主母回去尽孝,可是此时胎未坐稳,如何敢奔波劳累?若说是派个旁人回,却又说不过去,更何况,若是那位婆母真有个不好,家里打起官司,还不知结果如何呢。
杨氏捂着额头,只觉得额角那根大筋一抽一抽跳得生疼,便命杜鹃:“拿那头疼的药膏来,剪两块熏热了给我贴上,头疼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