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儿带的是一条薄绢帕子,好看不耐用,擦得几下就湿透了,秦芬递上自己的帕子,叹口气:“好啦,再哭下去,可真像四姐招你生气了。”
秦贞娘低垂着头,始终不曾言语,好似若有所思的模样。秦芬知道,自己的话,这骄傲的小姑娘终究还是听进去了。
晋州这日的天,倒是一反平日的雨雪霏霏,罕见地挂了一轮艳阳在天上,照得人暖洋洋的。姐妹几个在秦芬小院里,又是哭又是笑,半日不曾唤人近身服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绫儿瞧自家姑娘哭得厉害,生怕她惹了四姑娘不高兴,直想上来劝解,春柳却伸手拉住她:“五姑娘这院里的腊梅花开得好,咱们各折几支带回去插屏。”
喝完这日的萝卜牛杂汤,姐妹几个,隔日便和和气气地一起去上房请安了。
杨氏此次倒不曾拦着不叫进门,几个女孩行完礼,她便命紫晶:“掀了帘子,请姑娘们进来。”
进得内室,秦芬立刻被蒸得浑身冒细毛汗,拿出手帕不住擦汗,秦贞娘也连声喊热,秦淑笑着道一句:“六弟还小,太太又在月中,这屋里是该比外头热些的。”
杨氏闭门不出,眼睛耳朵却不曾塞上,府里的事情一件也不曾错过。她知道,如今秦淑行事,虽不似秦芬那样处处周全,却也不出大差错了。
这时听了秦淑的话,杨氏笑着点点头:“这事还是三丫头知道些,当初恒哥儿是冬月生的,那时也冷着呢。”
秦芬听了,踮脚看一看摇床里的婴孩,见那婴孩像足秦览,只得周正二字,便也不去胡乱赞叹,只道:“六弟睡得可真香。”
杨氏今日很有耐心,每个人的话都一一答过:“是呢,六弟如今还小,每日醒的时候不足一个时辰,可贪睡了呢。”
秦珮远远站在一旁不曾说话,杨氏又虚指一指她:“六丫头,你走近些,瞧瞧六弟长得像谁。”
秦珮不可置信地抬头,双目似有些湿意,她用力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去走到摇床边上,认真端详一番:“六弟样貌像父亲,只鼻子高直,这生得像太太。”
她说着,“啪嗒”一滴泪水掉了下来,正巧落在平哥儿的脸颊上,平哥儿好似做了什么美梦,小嘴一咂,竟微微笑了起来。
“瞧,六弟喜欢珮丫头呢,偏珮丫头靠在他旁边他就笑了,我这亲姐姐方才瞧他,他倒睡得正酣。”秦贞娘似是不满,故意撅起嘴来。
杨氏如何不知女儿是有意给六丫头做脸,她听说昨儿两个丫头在五丫头那里又笑又哭的吵嚷半天,后头是六丫头挽着手送女儿出的院门,这时见女儿弄巧,她只作不知,靠着枕头微笑不语。
秦芬左右看看,笑着虚点一点平哥儿:“两个都是六,自然天生就合得来嘛。”
这日看了平哥儿,姐妹几个便一道往秦贞娘院子里去了,因着杨氏坐月子,二房里许多小事,便慢慢交在秦贞娘手里料理,秦贞娘这时说叫上姐妹们,旁人自然是没有多话的。
秦芬从前只跟着秦贞娘进学刺绣、画画写字,不曾见过秦贞娘管家,她还当秦贞娘是初学乍练,谁知待秦贞娘坐在那把铺着锦垫的交椅上,她才见识到了这位四姐的厉害。
婆子丫鬟们领些家用物件,秦贞娘想也不想就说出数来,当场便能把事吩咐妥当,只碰见亲戚间走礼这样的大事,秦贞娘尚不清楚,碧玺在旁提点一两句,便也能办个囫囵了。
待婆子们散去,秦芬端着粉彩小盖碗,对秦贞娘挑一挑眉毛:“四姐管家这样厉害,前次中秋家宴跟着大伯娘办事,原来是藏拙来着。”
秦贞娘知道秦芬是打趣自己,听了也不恼,摇头道:“大伯娘那次,是三房的事情搅在一起,咱们三房与人家嫡亲的毕竟不同,里头许多事夹缠不清的,那阵仗大,我可就不成啦。”
虽然秦贞娘如此自谦,秦芬也还是瞧出来了,杨氏对这位头生女儿,是花了大心思教导,实是抱以厚望的。
秦淑听了,也接一句:“五妹,从前你还小,不记得事,那时太太身子不适,一向是你四姐帮着理事的,她呀,就是过谦了。”
如今金姨娘进了庵堂,再翻不起风浪的,秦淑自家得了个秀才做夫君,柯家待她,又一向是做足规矩,她已没什么不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