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道伤口,已足以要掉一个少年的半条命,老内侍暂时停了手,去请示巫王的意思。
巫王看也不看,出语残酷无温:“十五条人命,孤要看到十五道骨头,打满为止。”说时,他正捉着巫后的手,为画里的青山绘上最后一抹青色。
老内侍扬起藤条,正要继续落下,始终沉默的巫后忽然挣开手,站了起来,道:“王上,让臣妾去劝劝他。”
巫王捡起她扔掉的笔,蘸了青墨,又起一座远山轮廓,才道:“去罢。”
九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指依旧抓着铁链,浑身战栗不止。任何一个轻微的触碰,都能让他轻轻颤抖。因而,当巫后伸手抚摸他侧脸时,九辰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待看清来人是巫后,他偏过头,避开她的手,声音沙哑,虚不可闻:“对不起,这里有些冷。”
巫后有些出神,在过去的十六年里,眼前的少年,向来都是桀骜不驯、毫不畏惧任何事情的。但她依旧不会心软。她曾以性命发誓,他们带给她的一切屈辱,她都要加倍讨回来。
巫后俯身,附在九辰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能这么懂事,母后很开心。”
九辰的眼睛里,缓缓浮起一层冰寒的雾气。
巫后走回案后,含泪请罪:“是臣妾教导不周,他才如此冥顽不灵。”
巫王却似早就料到这结果一般,温和的将她扶起,揽到怀中,低声安慰。
又半个时辰,又一轮杖刑完毕,九辰的右腿上,也出现了五道见骨的伤口。他的两只手掌,已被铁链上的铁刺穿透,滴滴答答的流着血,额前几缕碎发,也不停的淌着冷汗。
九辰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一口血沫,便贴着墙,轻轻闭上了眼睛。他早已习惯了疼痛,只是有些贪恋这透骨的冰凉温度。三名老内侍也终于看清,那少年吐出的东西里,赫然是两颗被咬碎的牙齿。
巫后只觉心口莫名的窒息,她霍然起身,便想逃离这个阴暗的地方。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攥住她。然后,巫王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南嘉,你难道不想知道,世子要救的人,是谁么?”
巫后木然的转过头,凤目如水,幽幽的望着巫王,似怨还嗔:“原来,王上还是怀疑臣妾。”
巫王勾唇浅笑:“南嘉多虑了,孤信你都来不及,何来想疑之说?”
他虽然在笑,深不见底的墨眸,却愈加冷酷无温。巫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忽然觉得冷得厉害。她匆匆行了一礼,也不等巫王反应,便快速离开了禁室。
她知道,再多呆一刻,她便会被他逼疯。
负责行刑的老内侍这才斟酌着请示:“王上,还要行杖么?”
“不过是死了十五个影子,还远远抵不上巫国世子的两条腿。”
巫王终于搁下笔,指间寒光一闪,石墙上的铁链应声而断。他起身离案,负袖盯着因失力而跌落在地的少年,冷冷训斥:“这十杖,孤是要你牢牢记住,你最大的错,不是杀了那十五名影子,而是不知善后,授人以柄。孤早就教过你,做暗事,就要做得干净,断不可留下祸患。”
然后,他看了眼的那老内侍。老内侍会意,提起一桶冰水,冲掉少年腿上血色。
九辰咬牙,抵住心口,扶地呛咳不止。
巫王复睨了眼地上的少年:“孤可以不追究你到浮屠岭的所行所为,也可以不问你目的,但孤必须知道,是何人将那十五个影子挂上了文德门!”
说罢,巫王扫视禁室内一干人:“你们都是先王器重的老人,最懂分寸。这几日,替孤管教好世子,让他仔细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