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辰向随行的司膳房刘管事谢了恩,便命人将所有糕点分发到各营。刘管事见状,忙谄媚的笑道:“这些糕点,都是王上命司膳房根据殿下喜欢的口味准备的,殿下怎么全分给将士们了?”
九辰挑眉,故作不解:“本将军向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有何不妥么?”
“妥,妥,妥当的很!”
刘管事笑得满脸开花:“奴才的意思是,先把殿下喜欢的那几盒挑出来,再分给将士们不迟,省得一会儿分乱了。”
“不必了!”
九辰随手拣了块桂花糕,抛弄着道:“我向来对秋桂过敏。司膳房从未派人问过我的喜好,竟也能根据我的喜好做出这些糕点,果真令人敬佩!”
“刘公公放心,我一定会上书父王,让他好好嘉奖司膳房的。”
刘管事顿时垮了脸,有苦难言。司膳房没有世子的分例,是王后吩咐的,没想到事隔多年,这位小殿下竟然还如此记仇。
他惶恐不安的搜肠刮肚,想挽回一下这尴尬的局面,九辰却已经大笑着的走开了。
穆寒将此次君前奏报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末了,忽想起一事,道:“这次,季将军没有和末将一起回来,听说,要休假半月。”
九辰大是意外:“为何要休这么久?”
穆寒:“听说,是东阳侯病了,王上才命季将军暂留王都侍候的。”
九辰心一沉,若是普通病症,巫王绝不会如此行事,难道,侯爷的身体――
他越想越觉不安,沉默半晌,猛地冲进帐内,提笔写了封简信,召来信鸽传给南隽。
明日一早,文时侯就要押送云弩回沧溟。入夜后,九辰便到督造营转了一圈。巫子玉兴致勃勃的拉着九辰参观了一遍他新铸好的十辆云弩车,颇是骄傲:“依殿下看,为兄造的破云弩,比当年楚公主所造破云弩如何?”
九辰看这弩车的样式,与那半张草图上所绘的形制极为形似,尤其是机匣的规格,最多可容纳二十五矢,正和传说中一样。
“楚公主毕竟是女流之辈,论胸襟气度,哪能和王兄相比?”九辰噙着点笑,意味不明的道。
巫子玉听得心里美滋滋的,甚是受用。
空间狭小的绘图营里,延陵正埋首在一堆潦草的稿纸中间,伏案昏睡,脚边滚着一个酒壶。九辰甫一掀帐进去,便被浓烈的酒气熏得皱了皱眉。
两年未见,延陵整个人变得邋遢颓废,不仅蓬头垢面、满脸胡渣子,原本傲骨嶙峋的背影也变得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九辰斜靠在帐门处,黑眸明亮,嘴角微微一挑:“既然这么痛苦,何必要违心屈服?两年前在百兽山,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
延陵傻笑着,眼睛张开一条缝隙,自嘲道:“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其实,我自己也很瞧不起我自己。可我不能放弃自己的兄弟。”
九辰隐隐猜到几分内情,拧眉问:“他们又抓走了延山?”
“不。”
延陵忽然笑得很幸福:“他们帮延山解除了军籍,在沧溟城里给他买了栋大宅子,还给他娶了一房老婆。上个月,我有了小侄子。”
“这是我,一直想给他却永远也给不了他的生活。”
“我……很开心,很开心。”
说着,他真的咯咯笑了起来,稀里哗啦的流了满脸泪水。
九辰忽然觉得悲凉,这样的幸福,对延陵而言,只怕比加诸于延山身上的任何酷刑,都更能威胁他、控制他。
以前,倒是他小瞧自己的这位王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