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妇人衣裳褴褛,面容也很是愁苦,半点不似楼里其他姑娘光鲜,被他唤了一声,脸上才见了笑,高个儿的妇人说:“我跟你四娘先前在后院忙,都不知你过来了。”
萧厉说:“东家在这边,我顺道过来寻东家的。”
他看了一眼,问:“怎不见二娘?”
尖脸的妇人便有些苦涩地道:“你二娘病了……”
林三娘给了她一手肘:“你这嘴上就是没个把门,月桂叮嘱了的,莫要同阿獾说。”
萧厉皱了眉,问:“二娘怎病了?”
两个妇人闻言,神色便都有些难堪,林三娘只道:“老毛病了,躺几日就好……”
老鸨从后院进来,瞧见几人,一双吊梢眼当即挑了起来,斥骂道:“你两个懒婆子,后院的雪都还没扫干净,泔水桶也还没倒完,又跑这前堂杵着躲懒来了?我说这都半天了,楼里怎还没来几个客人,原是被你俩这副衰容给吓跑了的,还不给我滚后院干活去!我这楼里可不养废人!”
吴四娘小声说:“我们只是听说阿獾过来了,出来看看他……”
老鸨嗤道:“这又不是你们亲儿子,整得跟多母子情深似的!月桂那懒婆娘也是,接了一回客又称病躺下了,你俩今天要是不把她的那份活儿也干完,可别怪我不给她饭吃!”
萧厉听得这些,只觉那股窒闷感和恶心感,又如幼年时一般涌了上来。
他逼近一步揪起了老鸨的衣领,喝问:“我每个月都送了笔银子到你手上,让你别为难我干娘她们,你就是这么应诺的?”
老鸨想挣开萧厉的手,但全然挣不动,便瞪眼撒泼骂道:“我是没让她们接客了啊,但洒扫的活儿总得干吧?找月桂的,是她从前的恩客,她自己为了多挣几个银子愿意接的,我还能拦着不让不成?”
老鸨说着嗤笑起来:“你把她们护得跟亲娘似的,倒是也阔绰些,替她们赎了身,把人一并接出去孝敬着啊!她们身价不如你那当过头牌的娘,二十两银子一个人,给了钱我就还卖身契。”
这纯粹是狮子大开口。
两个妇人都上前劝萧厉,让他莫与老鸨争。
几个楼里的打手也围了上来。
萧厉盯着老鸨,一字一顿道:“终有一日,我会替我干娘她们赎身的。”
他松
()开手时,老鸨脚终于着地,却打了个趔趄,叫打手扶了一把才站稳。
老鸨吃了瘪,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她嫌晦气搬拍了拍自己襟口,见萧厉给两个妇人一人给了几块碎银,还让她们给月桂也带了一份,心下更是不快,当下便挖苦道:
“我倒是忘了,你怎能不待这几个老婆娘跟亲娘一样呢?兰蕙当年生下你,可是指望着母凭子贵,想靠你让那富商给她赎身的,哪知你那混账爹一去不回,兰蕙没了指望,嫌你嫌得比那路边野狗还不如,大雪天里,你跌进火盆里绊倒了衣桁,烧着了她一件衣裳,她可是全程都只心疼她那件衣裳,你身上叫炭火烧伤,哭哑了嗓子,她都懒得看你一眼。若不是月桂她们得闲便喂你一口米糊糊,你什么时候饿死了都不知道呢!”
萧厉本已转身朝外走去,听得这句句挖苦之言,又被钉住了脚步。
老鸨以红绢掩唇笑了起来,讥诮问:“你如今跟你那娘母慈子孝的,不觉着可笑吗?”
林三娘忙说:“阿獾莫听她胡言,你娘当年只是一时糊涂,把对你爹的怨气撒到你身上了,后来你入了狱,你娘险些哭瞎了眼睛……”
吴四娘也道:“是啊是啊,何家那位大夫人将她折辱到那份上了,她还去何府门前跪着求她,连跪了三日,何家才松口不要你偿他家家仆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