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侯注视着他,旒珠轻轻晃动,出口的话令他如坠冰窟:“忠心耿耿,对谁忠心?”
晋国还是有狐氏?
是他这个国君,还是站在他身侧的公子长?
林长脊背生寒,不敢继续站在阶上,迅速伏到案前,恳求道:“儿妄言,父君息怒!”
晋侯不出声,阴沉地盯着他。
林原暼他一眼,暗道一声:蠢货。
参奏先氏实为引子,陶裕意在有狐氏。不料林长突然跳出来。于他而言反倒是意外之喜。
接到陶裕眼色,陶廉立即捧起竹简出列,朗声道:“君上,公子长驾玄车,服世子冠,佩王赐剑,胆大僭越,有违礼法,触犯国律,请严惩!”
陶廉话落,勋旧纷纷出言附和。
原本林原也在弹劾之列。怎料他突然改变作风,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件违制之物,连车驾都一并更换,自是逃过一劫。
“你、你们?!”
林长惊怒交加,猝不及防之下,当场面红耳赤。
他常年如此,未觉有任何不妥。先前林珩一顿鞭子令他记恨,却从未想过改变。今日朝堂之上,面对汹涌如潮水的斥责,他顿感眼前发黑,耳畔嗡嗡作响,颤抖着嘴唇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看情况凶险,有狐丹果断出声:“公子长贤良,玄车、王赐剑皆为君上赏赐,何言僭越!”
“昔安平君以战功受赏,驾玄车,天子惩其逾制。”陶裕不与有狐丹争辩,面向晋侯沉声道,“请君上惩公子长,以正典律!”
安平君是晋侯的兄长,是先君的庶长子,也是他第一个孩子。
其身强力壮,能开巨弓,箭术超群拔累类。十五岁随先君上战场,破营拔寨,立下赫赫战功。
先君爱其勇猛,赐其玄车。
一次安平君驾车出城,遇见上京使节。知其以庶子驾玄车,使节归京后回禀天子,旬日被天子下旨申斥。
事情过去近三十载,逐渐淹没在岁月中,被群臣遗忘在脑后。
林珩鞭笞林长和林原,唤醒氏族们的记忆。今日朝堂之上,见到林长不知悔改依旧故我,勋旧一起发难,令新氏族无法辩解。
在天子旨意和法度面前,任何借口都显得苍白。
“君上,请效安平君例,惩公子长!”
勋旧齐心协力,共同要求晋侯下旨。
声音传出殿外,守在台阶下的侍人迅速转身离开,一路小跑去往南殿。
彼时,国太夫人和林珩正在用膳。
国太夫人在晋国半生,仍不习惯晋国的饮食。她更喜欢味重的肉羹,身边伺候的厨都来自越国。
林珩的喜好并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