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扬干笑道:“这个,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也不太清楚。”
裴明淮并没再追问,一行人回到了正堂中。不出片刻,便有热菜点心送了上来,闻之喷香扑鼻。裴明淮笑道:“我可真是饿了,就不客气了。”
英扬笑道:“你还跟我客气?”
裴明淮一笑,便自吃了起来。英扬隔了半日,忍不住问道:“明淮,你方才说……你今日去了升天坪,黄泉渡?可有看到什么……奇怪之事?”
裴明淮道:“没有,我倒想见见呢,只可惜白日里也见不着鬼。”
杜如禹道:“裴公子胆子实在是大。”
裴明淮道:“可我什么都不曾看到,除了英扬所说的那幅壁画之外。”
杜如禹面色微变,道:“那幅罗刹壁画?”
裴明淮道:“画得极好,想来当年必是彩绘辉煌,香烟不断。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为何要将壁画画在山壁之上,若是画在庙宇之中,岂不是好?供奉起来,也比在荒山里面来得好哪。”
杜如禹道:“裴公子有所不知,当年那庙便是修在升天坪,依山而建,只是现在全然看不出痕迹了。”
裴明淮楞了一楞,喃喃道:“当日那位刺史大人也确是胆大,竟然在那地方大开杀戒,动上了剥皮酷刑。更有甚者,把庙宇都一把火烧了,如今这升天坪,说是寸草不生也不为过。”
杜如禹叹道:“何尝不是如此?听这里的老者说起当日情景,下官也觉栗栗不止。”
裴明淮道:“说起老者,我方才还去找了那冯老头,他给我看了替我做的灯笼。”又朝英扬笑道,“你可真是代我想得周到。”
英扬道:“你找着他了?冯老头住得那般偏僻,你还真去了。”
裴明淮缓缓道:“那冯老头也七十多了吧,倒还硬朗。……他当年想必对那惨事印象极深,对我说得绘声绘色呢。”
杜如禹点头道:“是哪,冯老头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自然经历过……不过他这人不是太爱说话,只知道埋头做他的灯笼。他的灯笼是一绝,人也有点傲气,不喜的人,给钱他也未必肯做呢。”
裴明淮听他说着,沉吟道:“这冯老头一大把年纪,又有个当大夫的儿子在,偏要住在那等偏僻的所在。听他说,他亲儿子是病死的?”
“唉,为这事,他还跟起均兄好一阵吵呢。”杜如禹叹道,“他那儿子得的病,须用几样贵重药材,那可不是冯老头买得起的。起均兄念着跟胡大夫的交情,倒也不是不肯给,只是有一味他自己铺子上也没有,托人去买,路上却又耽搁了,送来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死啦。”
裴明淮道:“那却也不是方老爷的错失,怨不得人啊。”
“冯老头那年纪才得了个儿子,突然死了,能不伤心?起均兄也不好跟他一般见识。”杜如禹道,“加上胡大夫解释劝慰,日子长了,自然也罢了。只是冯老头从此也变了许多,话也不爱说了,一个人远远地搬到那楚子里面去住了。”
英扬笑道:“这冯老头做灯笼的时候最怕人烦他,我看也是想住到那偏僻地方,图个清净。他身子可好得很呢,平时带着灯笼来赶集,走得飞快。”
他见裴明淮似乎颇有心事的样子,便问道:“明淮,你方才说有甚不解之事,想看看佛经,究竟为何?”
裴明淮道:“这事说来也奇怪得很。我今日去看壁画上那罗刹像,却突然省起,我在灯笼上和方家兄妹身上见着的罗刹,似乎跟惯常所见的有那么一点儿不一样。”
杜如禹一惊,两眼紧紧盯着裴明淮,问道:“裴公子,敢问是哪里不一样?”
裴明淮慢慢地道:“毗蓝婆罗刹,手中应该是执风执云,可灯笼上的只有云,并无风。还有,她应该是对着镜台,可并没看到镜台。曲齿罗刹,手中必捧香花,方墨楚背上的却没有。还有持璎珞罗刹,从没听过会有天眼,可青囊额上有,而且还是闭着的天眼。”
杜如禹两眼仍不离裴明淮,半日道:“裴公子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