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青年偶尔的甜言蜜语令人沉溺,怀抱温暖得令人眷恋,他会在晚饭时把加百利喜欢的点心和水果以不爱吃的借口留下一半,并且在漆黑寒冷的半夜给加百利留一盏灯。
他明明是只被囚在笼里的野豹,不适合扮演体贴恋人的身份。即使对人好也别扭得隐藏起来,偶尔表达出关心也显得笨拙。
但加百利甘之如饴。
被驯服的野豹也许会逐渐忘却运用獠牙和利爪的技巧,然而无论被这牢笼拘束多久,秦游却始终保留了捕杀猎物的本能,以及对自由的渴望。
他似乎永远都鲜活、纯粹,不会属于任何人。
每当加百利察觉到秦游离开的意图,他内心陌生得就像不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孤独就会化作巨浪,直到冲塌堤坝,席卷他的理智,并且迫使他像担心猎物逃跑的食肉动物焦躁地产生掌控欲。
或许这是来自血脉的诅咒,也或许是直达灵魂深处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
加百利这个连喜怒哀乐都要以扮演姿态才能顺利进行的人,似乎遗传了他母亲对情爱的偏执和疯狂。
当得知秦游通常会和海尼尔聊天的时候,他怀疑是自己的沉默寡言让对方厌倦了。
已经数十年没再带上面具的加百利试图对恋人展露出微笑,他的笑容经过精准计算过,是容易讨好大部分人的弧度。
尽管这样的动作让他条件反射性地想要呕吐,但加百利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他喜欢,我可以一直维持下去。
然而秦游伸出手捏了下他的脸,硬生生把那道弧度扯平了:
“干嘛这样笑,不难受么?”
第三十九章
自从刺伤芙妮雅从那个出租屋里逃出来后,加百利再也没主动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
或许是因为后来的芙妮雅自甘堕落、声名狼藉,与其有所牵连实在有损科洛尼亚家族的脸面,安杰罗·科洛尼亚拒绝她与自己以及加百利的一切会面要求,又出于人道主义,将已经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以及吸食du品引起的肝炎、肺病的芙妮雅安排住院,并长期支付医疗费用。
后来加百利唯一一次再见到芙妮雅时,是她肺部癌细胞扩散后进重症监护室的前一天。
由于毒瘾的残留以及急性应激反应,芙妮雅被绑在病床上。加百利进去的时候,她正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已经离去,人间只剩下一具丑陋的躯壳。
她苍老得太快,稀疏的头发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张发青发皱的可怖面孔很难让人回忆起几十年前的风华绝代。显然,比起那个早就被岁月遗弃的绝色女子,她此时更像一具做工低劣的畸形木偶,令人光是看一眼都心生厌恶。
直到加百利走到床边,芙妮雅才僵硬地转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珠。
在无数个被病痛折磨的夜里,她早已对自己孩子的面容模糊不清了。然而此时此刻,那张与她年轻时及其相似,却更深邃冷峻的脸孔出现在眼前时,芙妮雅麻木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她张大了嘴,以一个在外人看来及其狰狞可怖的表情发出嘶哑断续的音节。
加百利已经不是她能勉强从破碎的记忆里寻找出的那个稚嫩阴沉的男孩了。他变得高大,变得难以逼视,明明是和她血脉相系的人,却让她一时间只感受到压迫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