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奕明坐在纹身椅上,直接脱了衬衫,想到可能需要脱衬衫,他今天在里面还穿了一件白色无袖背心,方言接过他手里的衬衫,没挂在衣架上,一直自己拿着。
正式开始纹的时候,方言不再坐在沙发上,从旁边挪了张凳子坐在桑奕明右手边,桑奕明是半躺着的,他要纹的是左胳膊,右手一抬搭在方言手上。
方言还攥着桑奕明脱下来的衬衫,听着纹身机工作时呲呲的声音,哪怕不看也能想象出针头刺破皮肤时的感觉,没一会儿手心里的汗已经把衬衫洇潮了。
桑奕明时不时就找话题跟方言说说话,一会儿说说姥姥家大院儿后面软装该选什么家具,一会儿又说说下周去办签证的事儿,还有晚上要吃什么。
裴仞工作的时候不习惯说话,中间休息了一次,方言坐的位置,看不清要纹的图,他也只是用耳朵听纹身机的声音,并没有特意去看。
一直到裴仞纹完了,关了纹身机,在桑奕明胳膊上贴好修复贴,说了声好了之后,方言才攥着衬衫走到桑奕明左手边去看。
最直接的视觉刺激和想象终究是不一样的,不像一楼照片墙上的那些图案那么厚重神秘,是偏细腻的风格,像个温柔的艺术品。
桑奕明左胳膊上的那条疤已经完全被盖住了,被雪花盖住了,不止一片,顺着那条疤的走向上有一串乱中有序的雪花,方言光是看着甚至都能感觉到冬天里的风,雪花被风吹动飘向一边。
六角的冠形雪花线条经过设计,线条偏硬朗,每根主线条上都有往外伸出来的小冰晶,也都是由线条勾成的。
方言仔细看了看,很多横还有很多口,方言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等他分辨出上面是字时,有些不可置信。
桑奕明起身要拿衬衫穿:“言言,衬衫给我。”
方言没松手,还攥着桑奕明的胳膊看,又从头看到尾,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所有的雪花线条里,都藏了很多很多字,很多很多的言字。
一条条横线跟一个个口字,言字最上面的那一点,根据雪花的形状走向,设计成往外延伸的细小冰晶,大的线条冰晶就是大的言,小的线条冰晶就是小的言。
桑奕明凑近方言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言言,我要穿衣服了。”
喷在耳朵上的热气把方言的思绪拽出来,方言立刻松了手,桑奕明把衬衫穿好,衣服被方言攥得皱皱巴巴,不好看了,方言帮他扯了扯衬衫,稍微好了一点。
裴仞交代完注意事项,桑奕明就带着方言离开了纹身店,他们进门的时候太阳还在天上挂着,现在一抬头就是高高的月亮。
“你胳膊能开车吗?”
方言上车前问,“要不要叫代驾。”
“不影响,没有那么娇气,并不疼。”
桑奕明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
方言在网上找了家附近评价很高的餐厅,两个人吃完饭才回家。
方言洗过澡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桑奕明洗过澡也过去陪着方言看电视,方言的注意力本来就不在电视上,闻着旁边熟悉的沐浴露味道,直接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桑奕明穿着短袖睡衣,整个左胳膊都露在外面,纹身图案周围的皮肤还有些红。
方言侧了侧身,盘腿坐在沙发上,姿势变成了面朝桑奕明的左胳膊。
纹身这种事,方言是从来没想过的,他不是接受不了纹身,栖南上大学的时候就纹了,还给他看过刺青图,方言觉得那很酷。
刺青的意义,代表着一个人的信仰,爱好,或者纪念,还有一种是热恋中脑热的情侣才会干的事儿,疯狂的时候,想把对方刻在自己身体上。
偏偏脑热跟疯狂这两个词又无法跟桑奕明挂钩,他做这样的事也是不声不响平平静静,他甚至都没有主动跟方言解释这个纹身的含义,只是拉着方言去了,那么自然又理所应当一样,少了疯狂这个词掩盖之下的那些不定的虚浮。
“为什么要纹身?纹雪花?”
方言问。
桑奕明也侧了侧身:“因为我想让你再看到我胳膊的时候,想到的不是那把铁锹,只是冬天而已。”
“那为什么要用我的名字设计?万一后悔了呢,万一我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