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是很暖和,可海水却凉得很。不管是不是像夏天,现在毕竟还是二月天。等浪花飞溅把你冻着了,你还不知道呢。把毛衣穿上吧。”
斯佳丽做了个鬼脸,但还是从他手中接过了毛衣。“你得替我拿着帽子。”
“我替你拿帽子。”瑞特把另一件更脏的毛衣套在头上后,便帮着斯佳丽套毛衣。她的头刚伸出来,海风便突然向她乱蓬蓬的头发猛袭过来,把头发上的梳子和发夹吹落,把头发吹得像黑色的长彩带一样在飘舞。她一边惊叫着,一边狂乱地抓着头发。
“瞧你干的好事!”斯佳丽喊道。海风立刻把一大络头发卷进她张开的嘴中,弄得她又是吹又是吐。她刚用手把头发拉出来,头发又挣脱开她的手,与其余的头发缠结在一起,像女巫的头发一般。“快把我的帽子给我,不然我就要变成秃头了,”她说。“天哪!我真是乱了套。“她一生中从未像现在这样美过。她的脸神采飞扬,被风吹得玫瑰般红润,在纷飞的黑色发云中现出动人的光采。她把那顶可笑的帽子牢牢地系在头上,把逐渐控制住的乱发塞进毛衣后领内。“你那个袋子里大概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吧?”她满怀希望地问。
“只有水手的口粮,”瑞特说“硬饼干和朗姆酒。”
“听上去好像很好吃的。这两样东西我都没尝过。”
“现在才刚过十一点,斯佳丽。我们可以赶回家去吃饭。忍着点吧!”
“我们就不能玩上一整天吗?我玩得非常开心。”
“最多再玩一个钟头。下午我要跟我的律师们开会。”
“你那些律师真讨厌,”斯佳丽说,但声音很低。她可不想生气,不想败坏了她的好兴致。她望着在阳光下闪烁的粼粼碧波和船艏两侧激起的白色泡沫,然后展开双臂,拱起背脊,像猫一样慷懒舒坦地伸了个懒腰。过长的毛衣袖子盖住了她的双手,随风摆动着。
“当心点,我的宝贝儿,”瑞特笑着说“别让风把你吹走了。”他解开舵柄上的绳索,准备转帆,一边习惯地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船只进入了他的航线。
“瞧,斯佳丽,”他急切地喊道“快!在右舷方向,你的右手边。我敢说这东西你过去从没见过。”
斯佳丽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的沼泽岸边,就在小船与海岸之间发现了一个发亮的灰色形体,它一下子弓身跃出水面,接着又没入水中。
“一条鲨鱼!”她惊叫道。“不,是两条——三条鲨鱼,它们正向我们游来,瑞特!它们是不是想把我们吃掉?”
“我亲爱的傻孩子,它们是海豚,不是鲨鱼,它们一定是朝大海的方向游去了。紧紧抱住自己,低下头。我要把船来个急转弯。也许我们可以跟上它们。世上再没有比呆在一群海豚中间更迷人的事了。海豚很喜欢表演。”
“表演?鱼会表演?你一定以为我很容易受骗是吧,瑞特。”她弯身伏在旋转的吊杆下。
“它们不是鱼。你只管睁大眼睛瞧着就是了。”
那一群海豚一共有七条。等瑞特把小船调向这些毛发光滑的哺乳动物游动的路线时,海豚已游出去很远。瑞特站在那儿,用手遮起眼睛挡住阳光。“该死!”他的诅咒声刚落,一条海豚就在帆船前方跃出水面,弯了一下背,然后扑通一声潜入水中。
斯佳丽用套在毛衣袖里的拳头捶了一下瑞特的大腿。“你看到了没有?”
瑞特跌落在座位上。“看到了。它是来催我们赶快跟上去的。另外那些海豚可能正在等着我们呢。瞧!”前面又有两条海豚跃出水面。
它们优美的跳跃动作使斯佳丽不觉鼓起掌来,只可惜毛衣的袖子太长,掌声出不来。于是她卷起袖子,又拍起手来,终于拍出了声音。在她右手边两码处,第一条海豚又浮出水面,从鼻孔中喷出一股水柱,然后懒洋洋地摇摆着沉入水中。
“哦,瑞特,我从没见过这样可爱的东西。它在对我们笑呢!”
瑞特也在笑。“我一直以为它们是在微笑,我也一直对它们报以微笑。我喜欢海豚,一向喜欢它们。”
海豚对瑞特和斯佳丽的款待,只不过是为他们表演一种游戏。它们在船头的旁边或下面游着,有时是一条,有时是两条、三条。它们一会儿潜入水中、一会儿浮上水面、一会儿喷水、一会儿翻身滚动、一会儿跃出水面、一会儿用一对对似带人性的眼睛张望着,在那一张张迷人的、似带微笑的嘴上,那一对对眼睛似乎正在对困在小船内手脚笨拙的这对男女发出嘲笑。
“那边!”瑞特指着一条跃出水面的海豚喊道。“那边!”斯佳丽在相反方向看到另一条海豚跃起时也叫了起来。“那边!”“那边!”“那边!”
每当海豚破水而出时,他们都喊个不停。每一次都会带给他们新的惊奇,而且每次海豚跃起时总是在斯佳丽和瑞特目光之外的地方。
“它们在跳舞,”斯佳丽说。
“在玩乐,”瑞特提出不同的看法。
“在炫耀它们的能耐,”两人达成了共识。海豚的表演确实令人陶醉。
正因为陶醉于海豚的表演,瑞特才忘乎所以,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海干线上正在聚拢来的一片乌云。当一直吹动的清风骤然消失时,他才开始警觉起来。原本绷紧鼓胀的船帆松软了,海豚们突然一头扎入水中消失不见了。这时他才转过头去,但已经太晚,只见那一大片乌云穿过海水铺天盖地地飞驰着压了过来。